【存疑】“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易彖下传》)
  【存参】“纣不说诸侯之听於周,昌则嫌於死,乃退伐崇、许、魏,以客事天子。”(《大戴记》)
  △《易传》“大难”语可疑
  按:孔子之在厄,《论语》言之,《孟子》言之。文王之在厄,《诗》不言,《书》不言,《论语》、《孟子》亦无有言之者;至《易》、《春秋传》始言之;《战国策》、《尚书大传》、《史记》以降,言之者更多。何邪?谓实无是事邪,何以传记言之者累累。谓果有是事邪,《六经》、《孟子》不当皆讳之而不言。且只此一事耳,何以传记言之者纷纷而各异乎?盖尝思之,孔子之在厄也,於《论语》不过云“绝粮”,於孟子不过云“无交”;而传记增而衍之,遂有陈、蔡大夫合谋以兵围之之说,与夫颜渊埃墨之堕,子贡乞师之行。由是言之,传记之好因端附会,乃其常事。窃疑文王固尝见忌於纣,纣欲伐之而甘心焉,而文王不肯举兵相抗,委曲退让以承顺之,如太王之事獯鬻,勾践之事吴然者;而後之人递加附会,各以其意而为之说,是以纷纷不一。孔子之去战国仅二百馀年,犹如彼,况文王之下迄战国至八百年乎!余宁从《经》而缺之,不敢从《传》而妄言也。《易传》本非孔子所作,乃战国时所撰,是以汲冢《周易》有《阴阳篇》而无《十翼》,其明验也。而所云“大难”者,亦未言为何难。《大戴》“嫌於死”句亦殊难解;然上云“不说诸侯之听於周”,下云“伐崇、许、魏”,则文王之征伐非纣之所赐矣;不云“臣事天子”而云“客事天子”,则文王亦未尝立纣之朝而为之三公矣。《大戴记》乃秦、汉间人所撰,此语不知何本,疑战国以前道商、周之事,其说有如此者,是以晋韩厥、司马侯皆以之喻晋、楚也。不知《易传》所谓“大难”,亦如《大戴记》之所云云邪?抑作《传》者即因见他传记有桌镏事而为是言邪?既无明文,未便悬揣而臆断之,姑列之於存疑;而《大戴记》虽不足征信,然亦可以资考证,故并列之存参。《易传》非孔子作,说见《洙泗录归鲁篇》中。
  “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书无逸》)
  【附录】“ゾ有二陵焉: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风雨也。”(《左传》僖公三十二年)
  【附论】“吴公子札来聘,见舞《象》Ω,《南》裾撸曰:‘美战!犹有憾。’”(《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文王生於岐周,卒於毕、郢。”(《孟子》)
  【附论】“孟子曰:‘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馀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孟子》)
  “西伯崩,太子发立,是为武王。”(《史记周本纪》)
  △文王未尝称王
  《史记周本纪》於西伯崩武王立之後又云:“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桌铮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而断虞、芮之讼。後十年而崩,谥为文王。”後世说者遂有谓文王尝称王者。欧阳永叔云:“《书》称南始咎周以乘黎。其伐黎而胜也,商人已疑其难制而恶之。使西伯赫然见其不臣之状,与商并立而称王,如此十年,商人反宴然不以为怪,其父师老臣如祖伊、微子之徒亦默然相与熟视而无一言,此岂近於人情邪!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又云:“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称臣而称王,安能服事於商乎!且谓西伯称王者,起於何说;而孔子之言,万世之信也。由是言之,谓西伯受命称王十年者,妄说也。”余按:《史记》此文系於“西伯崩”後,且连用数“盖”字,则是本非《本纪》正文,盖司马氏别纪异闻而传写者误合之也。果演《易》於桌铮何不叙於被囚之时;果称王於断讼之年,何不记於断讼之文之下而乃别见於崩後乎?盖当时相传有如此说者,子长不敢必其果然,故於崩後补载其说而云“盖”焉。盖也者,疑之也,非遂决以为如是也。《郦生陆贾列传》,先载沛公召郦生,及生说沛公事,至国除而止;及陆贾、朱建二传既毕,忽又云:“初沛公引兵过陈留(云云),郦生上谒,沛公谢不见。”其事与前文大相反,故说者谓此乃别记异闻,原下一字,而後人误合之。然则《周本纪》之文亦当类是。且《史记》诸世家往往叙至元、成间,则《史记》一书固不尽司马氏本文矣,学者不得以是为疑也。欧阳子之论著矣。文王未尝系《易》,说见後《通考》中《易之兴也条》下。
  ○武王上
  “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缵女维莘,长子维行,笃生武王。”(《诗大雅》)
  “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同上)
  “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戴记檀弓》)
  △伯邑考非妄撰
  按:《檀弓》语多失实,而伯邑考不见於经传;然诸家书多言伯邑考者,当非妄撰。且管叔乃周公之兄,不称“仲”而称“叔”,亦似武王有伯兄者。惟谓伯邑考为纣所烹,则恐未然。说已见前《商纣篇》中。
  △《檀弓》脱文
  又按:《檀弓》此章乃辨立孙立子之异,以下文“舍其孙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