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在智,观变在忍。祸起仓卒,张皇震慑,而不知所出,智不足也。不忍忿忿之心,蹈义赴难,而规画疏略,志虽诚而谋卒无济,忍不足也。故曰成事难。使犬当少年戕客之时,奋其齿牙以与贼角,糜身巨梃而不之避,烈矣,然于客无补。衔哀茹痛,疾走控吁,而于贼之窟宅未能晓识,纵令当事怜而听我,荒畦旷野,于何索之?冤虽达,贼不可得也。唯明有报贼之心,而不骤起以骇之。知县之可诉,而姑忍以候。逡巡追蹑以识其处,贼已在吾目中,而后走诉之。已落吾彀中,而后奋怒于一啮,而仇可得,金可还,太原之音可通,而客之榇可以归矣。其经画细稳,不必痛之遽伸,而务其忠之克济。是荆轲、聂政之所不能全,子房、豫让诸人所不遂,而竟遂之者也。岂独狺讼公庭,旅走数千里外之奇且壮哉!夫人孰不怀忠,而遇变则渝。孰不负才,而应猝则乱。智取其深,勇取其沉,以此临天下事,何弗办焉?予既悲客,又甚羡客之有是犬而胜人也。
  赞曰:一饭犹偿,而况生我。庭讼何奇,藁诛竟妥。矢力唯坚,用智在琐。惜不须眉,虽犬亦可。
  诗曰:桥畔深芦哭旅魂,待谁申雪犬鸣冤。扶棺万叠云山外,一路悲随到太原。

  西华门外犬(《虞初续志》)
  有友自京师回,云:雍正三年间,有过客于西华门外旷野,遇屠者牵一黄犬就屠。客见其觳觫而哀之,向屠买放,屠允,遂解囊与值。屠见其囊富,遂乘其无备而杀之,且攫其囊。越日,乡保见尸报县,县令往验,见一犬守尸旁。验毕,犬来摇尾盘旋,如有所诉。令异之,曰:“尔知此冤乎?”犬又摇尾点头。令曰:“果知此冤,即引差役往捕杀人之人。”犬去,差随之,至一村落,犬入草庐内,有一人卧,扑而啮之,役即捕获。其人见犬惊愕,直吐实情。令立申报,正以法,并禁屠犬者。
  原跋曰:《涌幢小品》亦有类此者,可见古今事之相同也。
  诗曰:屠虽抵法恨难伸,眼见挥刀未敢_。一念前恩应万死,为谁赎命自忘身。

  范翊犬(《集异记》)
  范翊,河东人,以武艺授裨将。养一犬,甚伟异。有亲知陈福,亦署裨将。翊充使淮南,命市绸绮,时福副焉。翊因中酒,恃气蔑福,因成仇恨。乃构翊罪,潜申主帅。帅不审其由,谓其摭实,乃停翊职。翊饮恨而归,福获补署。其犬见翊废置,径往福舍,伺寝时,断其首,衔归示翊。翊惊,将福首及犬,诣帅请罪。帅诘之,以前事闻,还翊本职,遂留犬府中。
  诗曰:鼓簧夺印不须臾,怒目臣獒帐下趋。沥血断头情过激,胆寒亦足慑谗夫。

  犬魂白冤一(《广异记》)
  唐开元中,高都主婿崔惠童,其家奴万敌者,性暴,忍于杀害。主家牝犬名“黄女”,失之数日。适主召敌,将有所使。黄女忽于主前,进退咋敌,他人呵叱不能禁,良久方退,呼之则隐,主家怪焉。敌自首云:“前数日,实烹此犬,不知何以至是?”初不信。敌云:“现埋首某所。”取以为信,由是知其冤魂。
  诗曰:主前摇尾泪潸潸,回首依稀灭没间。对簿莫言无赤据,衔刀待汝鬼门关。

  犬魂白冤二(《亦复如是》)
  乾隆年间,于公可斋家,所畜犬为军犯杖杀其一。军犯故栖县署右侧,距于公家甚远。是日,犬入军犯处,犯遂以杖击之,应手而毙,盖欲寝其皮而饱其肉也。正拟奏刀,犬忽苏,奔逸,血淋漓,至地保家,又至仵作家,又至捕厅署中,遍历大堂、二堂,复至县署大堂,始归。归家时,屋前后皆游遍,若负创诉主人,并冀众目共验者然。俄顷死,尚不识为谁杀也。是时捕厅为陈公锦,见而异之,令人因血往迹。地保、仵作,已查明为于公之犬,被某军犯杖杀。因同役系军犯到案,无可抵赖,拟枷杖焉。
  或问:“畜类何知,竟能诉冤,岂果知觉不昧,抑或有物凭之欤?”愚谓:有生之物,莫不惜命,张元论之详矣。盖喜怒哀乐之情,人有之,物亦有之。予以食,则摇尾而至者,喜也。食既饱,则帖然而卧者,乐也。施以,则嗥者,哀也。投以骨,则粽撸怒也。生死之际,尤喜怒哀乐之大者,其乞怜于人,乃其真情发现之处,宜其不稍殊于人,不过物有时而昏耳,奚必有所凭藉哉?夫犬尚不肯安心就死,彼人之被人恃强残害,一时死无人知,或巧伏机阱,使之死而无词者,九泉之下,讵能甘心乎?
  诗曰:刀底逃生浴血来,讼庭历遍有余哀。薄惩草草难销案,一路呼冤彻夜台。

  猪道人(《异谈可信录》)
  凤阳贾某,贩猪为业。内一猪甚驯,似识人意者,某爱之,留为样猪。每猪结队行,此猪为前导,豢养十数年矣。一日,至宿州徐溪口,憩逆旅。主人利其金,杀之,投尸眢井,人莫知也。鬻猪于屠,逸,追之。值州牧出,猪伏舆前啼,若有所诉。官异之,命役随所往,奔至眢井侧而嗥,探之,得一尸。诘屠,曰:“不知。”问猪所自,曰:“买之某店者。”往唤,以久出告。猪突入其室,啮店主人衣不释,捕至,一讯而伏。猪送庙,日给粟升许。牧升任去,新任者不复给。僧忧食乏,呼猪募化,猪点首,若会意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