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袱被于背。郭起,虎即随行。先是二仆遁至庄,以告诸佃,莫不骇嗟,谓郭死于虎,天道无常。顷忽见虎随郭至,皆反奔入室,扃其门而喧噪。郭曰:“毋恐,虎固与人不相扼也。”悉令辟户出。虎果弭耳帖尾,听郭指使。于是众乃返惊为喜,争啖以肉,虎一一舐而食之,夜宿门外。郭归,仍负袱被而行。将抵家,村人怪骇,郭悉语颠末。人谓郭盛德,感及于虎,益加敬爱。自此,而虎乱遂弭。适郡久亢旱,有司建坛祈祷,屡牒城社无应。忽郡长夜梦城隍神语曰:“来日北郊外,有一老人携虎往东行者,能得甘霖者也,曷往觅之?”次日令吏祗候,郭果至。吏固稔虎不伤人者,勿之忌,拉郭见郡长。郡长奇之,隆礼迎请,告以代祈雨意,郭固谢不能。而郡长请益坚,不得已,登坛拜跪,虎俯坛下。日亭午,有黑云一缕,蜿蜒如龙状,起于东南,顷之,大雨如注。郡长喜,欲延郭入郡款谢,而郭坚辞,携虎去。郡长归,乃手书“降龙伏虎”四大字,令吏备花酒,鼓吹送其家,郭名于是益噪。后郭死,虎绕榻长吼,家人闻其声而恐怖,遂不复鸣。殓之日,虎泪如绠,日夕宿棺下。及郭就窀穸,工竣,虎伏地大吼,触碑而死。人义之,报郡长,郡长诣郭葬所,见虎头破而死,恻然悲悼,于郭墓旁,择地帷裹葬之。封其碑,题曰“郭善士义虎之墓”,至今犹存。
  诗曰:虎俯坛前祷雨哀,一般真气薄风雷。白杨萧瑟累累墓,几见朱幡哭拜来。

  虎护高士庐(《独异志》)
  成应元《事统》云:刘牧,字子仁,尝居南沙野中,乐山鸟之啼,爱风松之韵,植果种蔬。野人欺之,多伐树践囿。牧曰:“我不负人,人何负我?”有一虎近其居作穴,见牧则摇尾。牧曰:“汝来护我耶?”虎辄俯首。历数年,野人不敢侵。后牧卒,虎乃去。
  鹤子曰:人欺善,虎庇善,是人之横逆,反不若虎之驯良也。
  诗曰:鸟啼松韵寂声闻,稳坐南沙一片云。可叹抱茅欺杜老,村童幸未遇山君。

  义虎传(祝枝山作)
  荆溪有二人,髫O交,壮而贫富不同。窭子无他技,独微解书数,妻美而艳。富乃设谋,诳言:“若困甚,盍图济乎?”窭告以不能故。富子曰:“固知也。某山某甲,丰于财,乏主计吏,觅久矣,若才正应膺此耳。若欲,吾为若策之。”窭感谢。富子即具舟费,并载其艳者以去。将抵山,又诳言:“吾故未尝夙语彼,彼突见若夫妇,得无少忤乎?一忤,且不可复进。留而内守舟,吾若先容,可许也。”窭从之,偕上山,富子宛转引行险恶溪林中。窭胼胝碎破,血出被踝踵不已。至极寂处,乃蹴而委之地,出腰镰斫之,陨绝。富子谓死矣,哭下山,谓艳者:“若夫君,噬于虎矣,奈何?”妇恸哭。富子又诳言:“哭无益,吾试同若往检验,不见,乃更造计耳。”妇亦从之,偕上山。富子又宛转引行别险恶溪林中,至极寂处,拥而求淫之。妇未答,忽虎出丛柯间,咆哮奋前,啮富子去,毙焉。妇惊定,心念彼习行且尔,吾夫其果在虎腹中矣。不怨客,转身而归。迷故途,顺途而哭。倏见一老人步于傍,问故,妇陈之。老人言:“尔勿哭,当返诸舟,可归。尔舟在彼。”遂导之返,见舟而灭,盖神云。妇登舟,莫为计。俄而山中又一人哭以出,遥察之,厥雄也。妇疑骇,夫亦疑妇,当为贼收矣,何独尚存哉?既相逼,果夫果妻也,相携大恸,各道故。夫曰:“彼图淫若,固未淫若。图死我,固未死我。则我可置我憾也。”妇曰:“吾苦若死,若固不死。图报贼,固自得报矣。我憾何不可置耶!”于是更悲而慰,哭而笑,终归完于乡。
  祝子曰:视贼始谋,亦何义哉。已而以巧败,受不义之诛于虎,虎亦巧矣。非虎也,天也。使妇不遇虎,得理于人而报贼,且未必遂,即遂,未若此快也。故巧不足以尽虎,以义表焉可也。
  退士曰:以虎啮诳妇,而反为虎所啮,神耶虎耶?以为神虎可也,非直义而已。
  鹤子曰:反手为云覆手雨,古道今人弃如土。彼以黄金而夺声气,此以红粉而换肝肠。人心深险,竟至于此,故择交宜慎。
  诗曰:杀心已伏见婵娟,一旦金兰化作烟。人巧十分天更巧,是神是虎总操天。

  三马惊逸(《阅微草堂外集》)
  洛阳郭石洲,言其邻县,有翁姑受富室二百金,鬻寡媳为妾者。至期,强被以彩衣,掖之登车。妇不肯行,则以红巾反接其手,媒媪拥之坐车上。观者多太息不平,然父母族无一人,莫能先发也。仆夫振辔之顷,妇举声一号,旋风暴作,三马皆惊逸,不可止。不趋其家,而趋县城,飞渡泥泞,如履康庄,虽仄径危桥,亦不倾覆,至县衙,乃屹然立,其事遂败。用知庶女呼天,雷电下击,非典籍之虚词也。
  诗曰:耻见金夫不有躬,翁姑夺志诉苍穹。一呼三马腾空起,白日冥冥鬼旋风。

  牛助孝子(《阅微草堂外集》)
  徐光大,慈溪人,康熙中,任清河主簿,著廉能声,以疾卒于官。子雅涵,扶柩归,渡黄河,忽风起冰合,夹舟不能行。诸人履冰登岸去,雅涵独拊柩长号,矢以身殉。众哀其志,谋以索挽之。甫数武,陷冰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