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之诏,复加归命之宠,岂非过厚之恩,旷荡之泽,意若微讥晋武。而孙安国亦谓皓罪为逋寇虐过,辛癸枭首素旗,不足谢冤魂,而优以显命,仍加宠锡,非伐罪吊民之义。二子之言是矣。然汤武之师,本以救天下,是故诛其君、吊其民,而议者亦曰:为匹夫匹妇复雠也。后世伐人者,例皆志于夺国,则既得而止矣,讵有诚意为民者,不独晋武为然也。初羊祜陈伐吴之策曰: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呜呼,果使吴人更立令主,民得乐业于一方,释而存之,以为外欢,岂非好事?今乃幸其无道而易取,惟恐失之,此其心曷尝在民邪?武帝不足责也。若羊公者,世所谓仁人君子,而为谋亦尔则是举也,尚可以汤武之事绳之哉。
  
  东坡诗云:景山沉迷阮籍傲,毕车窃盗刘伶颠,贪狂嗜怪无足取,世俗喜异称其贤。虽诗人一时之言,其实公论也。然志林复云,籍本有志于世,遭魏、晋多故,乃一寓于酒,何邪?晋人放荡,本其习俗,而好事者每为解说。子由所为借通Q以济淫欲者,诚中其病。古之君子避世全身,固自有道,其不幸而不免,则命也,何必秽污昏醉为名教之罪人邪?盖籍尝戒其子矣,曰:仲容已预吾此流,汝不得复尔,则亦心知其非,而不能自克而已。
  
  
  
  
  
  
  
  滹南遗老集卷之二十八 臣事实辨中
  
  阮籍广武之叹,呼沛公为竖子,李太白讥其狂言,非至公。而东坡以为指晋、魏闲人。予谓籍傲诞大言,视先王无忌惮,而何有于沛公乎?此固无足怪者,盖东坡不必辨,而太白亦不必责也。
  
  晋史载祖约好财事,其为人鄙猥,可知阮孚蜡屐之叹,虽若差胜,然何其见之晚邪?是区区者而未能忘,不知二子所以得天下重名者,果何事也。
  
  或问殷浩:将莅官而梦棺,将得财而梦粪,何也?浩曰:官本臭腐,故将得官而梦尸,钱本粪土,故将得钱而梦秽。当时以为名言。浩问刘矗鹤匀晃扌T禀受,何为善人少恶人多?丛唬浩┤缧核着地,纵横流漫,无方正者,一时~叹,以为名通。人有能百掷百卢者,王衍曰:此无g直,后掷如前掷耳。瘐子嵩曰:王君之言得理,皆类此也。噫,三论无谓甚矣,而取重于世如此。晋士以虚谈相高自名而夸世者,不可胜数,而三子其尤也。顾有而传者,若是其余可以想见矣,将无同三语有何难道。或者乃因而辟之,一生几两屐,妇人所知,而遂以决祖、阮之胜负,其风至此,天下苍生安得不误哉。
  
  晋王述初以家贫,求试宛陵令,所受赠遗千数百条,王导戒之,E曰:足自当止。时人未之Q也,其后屡居州郡,清洁~伦,宅宇旧物不革于昔,始为当时所叹。予尝读而笑之,夫所谓士者,唯贪而不改其节,故可贵也。今以不足而贪求,既足而后止,尚可为乎?而史臣着之以为o谈,亦已陋矣。
  
  王献之尝与兄徽之、掺之俱诣谢安,二兄多言俗事,献之寒温而已。或问安:王氏兄弟优劣?安曰:少者佳,吉人之词寡,以其少言,故知之。予谓此一时率尔之言,非确论也。吉人之词固寡,而寡者未必皆吉人,遽以是定其优劣,可乎?晋人议论浅近不切,大抵皆此类也。(反思)
  
  谢安问王子敬:书如何逸少?E曰:故当不同。安言外论不尔,则又曰外人安知。或称李含光过其父,含光闻之,终身不书,子敬非礼矣,而含光亦太过也。
  
  晋元帝命王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曷不但言礼不可渎,上下之分不可乱,而猥假此喻人主之尊止,E瞻视而已邪?晋士虚谈类如此。
  
  晋兵伐吴,孙皓遣其丞相张悌,副军师诸葛靓等逆战,大败于版桥,靓邀悌遁去,悌不从,靓自往牵之,曰:存亡有数,非卿一人所支,奈何?故自取死再三,牵之不动,乃放去。悌卒死之。及皓降,靓逃窜不出,武帝访得之,欲以为侍中,固辞不拜,归乡里终身不向朝廷而坐。呜呼,靓身为军师,而临难苟免,又劝主帅俱亡,不忠甚矣。及君降国灭,天命有归,乃始雠晋,不向朝廷而坐,亦何谓也哉。
  
  苻坚将杨安攻晋,梓潼郡太守周以母妻为贼所获,遂降于安。呜呼,既以不忍捐亲之故,而至于受污没身,不仕以终天年可也。岂复名节之足言哉。而每见坚,辄箕踞慢侮,或至诋骂,既又屡为叛逆而不悛,此何谓也。就使得行其志,亦何以洗前罪,而归见晋人邪?不忠于晋而无礼于秦,进退两失,其妄人也已矣。
  
  温峤将刘琨之命,其母止之,~其裾而行。邓攸避石勒之难,其子随之,系于树而去,千载之后犹令人恨,二子之罪可胜诛乎?史臣以为攸之无嗣,天有知,其论甚惬,而称峤辞亲蹈义,申胥无以尚之,斯则陋矣。考之当时,劝进之行,不必须峤而忍违慈旨,使之抱恨终身,丧葬俱废,此特以功名为急耳,岂得与申胥比哉。张南轩曰:就使太真有克复神州、一匡天下之耄亦浮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