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被日本占领,跟着俄罗斯用狡诈恫吓手段,假托租借名目,归入俄国版图。
  现下俄人改做关东省,派一位总督驻札。那关东总督管下分做四区。第一是大连区,第二是貔子窝区,第三是金州区,第四便是旅顺区。据光绪二十八年壬寅俄国所出《西伯利亚工商业年报》称,关东省共有住民二十万一千一百四十一人,内中俄国人三千二百八十六,欧洲各国人百九十四,日本高丽人六百二十八,其余都是中国人,却有十九万二千多。内中山东直隶人居了大半,各省不过寥寥小数罢了。
  当下黄、李两君吃过了饭,便出外到各处游览。只见港内泊有俄国兵船二十来只,炮台船坞各工程忙个不了。市街上虽然不甚繁盛,却有一种整齐严肃的气象。两君顺步前行,见有一家商店,招牌上写着“广裕盛”三个字。黄君道:“这一定是广东人的铺子,咱们进去探望一探望也好。”原来此地南方人极少,这铺子里头的人,好不容易碰着同乡的远客。
  当下这两位进去,通过姓名,问明来历,铺里头的人自是欢欢喜喜的敬茶奉烟,不必多表。内中一位老头儿,问道:“两位到来,是为着公事,还是为着私事呢?”李君道:“都不是,我们不过游学归国,顺道儿来看看这里中国人的情形罢。”
  那老头儿便叹口气说道:“这个不消提起了。想老夫自从十人年前,因为这里筑炮台,修船坞,有许多大工程,工人来得很多,所以在这里开个小小买卖,幸亏托福,还赚得几个钱,便将家眷全份搬来居祝岂料自从和日本打败仗以后,接二连三,迎新送旧,比到了今日,却是在自己的地方,自己的屋里头,做了个孤魂无主的客人。(眉批:沉痛之言,使人下泪。)那苛刻暴虐情形,真是说之不尽哩!这里俄国政府,前年也曾想抽人头税,每人每月一卢布。(著者按:一卢布照中国现在银价约值一两。)后来听说有一位官员说道:待东方人民,要从不知不觉里头收拾他,不可叫他惊动骚扰。这事便罢议了。虽然如此,别样租税,种种色色,还不知有几多。地税房捐,比从前都加一倍,不消说了;甚至一辆车子,一乘轿子,一只舢板,都要抽起来。这还罢了,就是养一只狗,也要抽两卢布;养一只鸡,也要抽半卢布。两位想想:这些日子,怎么能够过活呢?至于做生意的人,更越发难了。他近来新立一种叫做营业税,分为四等:一等的每年要纳三百六十卢布,二等的百二十,三等的六十,四等的四十。此外还有种种名目,计之不了。
  ”
  黄君道:“这算是正项的税则,此外还有甚么官场贪赃、额外勒索的没有呢?”那老头儿道:“怎么没有呀!那俄罗斯官场的腐败,正是和中国一个样儿。在这里做生意,若不是每年预备着一份大大的黑钱,还过得去吗?就是卖一块肉卖一根柴,也要拿出一二成,和那做官的对分哩。这还罢了,又常常有许多名目,叫人报效,记也记不了许多。我就讲一件给你们听听罢:旧年八月里头,那大连湾的巡捕头,忽然传下一令,说道某月某日,皇家特派某将官来连,查察事务,叫家家户户都要扫除洁净,还要每家献纳五卢布至八卢布不等。若打扫得不干净,或过期不缴出这钱,都要罚银五十卢布等话。自古道: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这些柔顺良民,却有甚么法儿抵抗他呢?急得屁滚尿流,典衣服,卖儿女的将钱凑出缴去。却是过了两三个月,那里看见甚么将官的影儿?不过是巡捕的荷包儿瘪了,要想个新法儿弄几文罢了,这有甚么人敢去和他算账么?(眉批:将琐碎事情叙来,乃觉咄咄逼人。他日中国若被瓜开,到处便皆如此,犹不自惧,不自谋,其无人心矣。)这讲的是官场哩,再讲到那兵丁,更是和强盗一个样儿。还记得旧年十月里头,有山东人夫妇两口子,因为有急事,夜里头冒雪从金州去旅顺,路上碰着几个哥萨克马兵,说道他形迹可疑,一拿拿了去。到了兵房,那兵官便叫带到自己屋里头,把那妇人着实奸淫一番,把那男子带的一百五十圆,也抢个精光,却撵他出去了。及到出来,又是十几个兵丁截住轮奸,你想那妇人如何受得住?白白就被他干死了。第二天,那男人到衙门里诉冤,有谁理他,却是连呈子都不收。那男人气极,也自寻短见死了,你说做着别国的人民,受气不受气呢?”
  黄、李两君听到这里,不觉怒形于色,李君直着脖子说道:“这口鸟气,几时才能泄得!”那老头儿道:“李大哥!你气也是无用,若使你长住在这里,天天听着新闻,只怕你便有一百几十个肚皮,还不够气破呢!”黄君道:“我看见报纸上说的,这里的官,除了总督以外,只有四个区长和那巡捕长、裁判长、税务长等几个大官是用俄罗斯人,底下许多小官,都是中国人做的。还有甚么市议会,都是由中国商民公举议员。难道眼见着这些委曲,都没有个公道吗?”那老头儿道:“不用说了!不用说了!若使没有这些助纣为虐的无耻之徒,我们也可以清净得好些。就只有这一群献殷勤拍马屁的下作奴才,天天想着新花样儿来糟蹋自己,这才迫得这些良民连地缝儿都钻不出一个来躲避哩。罢了,罢了!中国人只认得权力两个字,那里还认得道理两个字来。”(眉批:中国之亡,正亡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