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劳堂堂大英三十余万之雄兵,至今犹患苦之。凡百年来种种之壮剧,岂有他哉,亦由民族主义磅礴冲激于人人之胸中,宁粉骨碎身,以血染地,而必不肯生息于异种人压制之下。英雄哉,当如是也!

  国民哉,当如是也!今日欧洲之世界,一草一石,何莫非食民族主义之赐。读十九世纪史,而知发明此思想者,功不在禹下也。

  民族主义者,世界最光明、正大、公平之主义也,不使他族侵我之自由,我亦毋侵他族之自由。其在于本国也,人之独立;其在于世界也,国之独立。使能率由此主义,各明其界限以及于未来永劫,岂非天地间一大快事!虽然,正理与时势,亦常有不并容者。自有天演以来,即有竞争,有竞争则有优劣,有优劣则有胜败,于是强权之义,虽非公理而不得不成为公理。民族主义发达之既极,其所以求增进本族之幸福者,无有厌足,内力既充,而不得不思伸之于外。故曰:两平等者相遇,无所谓权力,道理即权力也;两不平等者相遇,无所谓道理,权力即道理也。由前之说,民族主义之所以行也,欧洲诸国之相交则然也;由后之说,帝国主义之所以行也,欧洲诸国与欧外诸国之相交则然也。于是乎厚集国力扩张属地之政策,不知不觉遂蔓延于十九世纪之下半。

  虽然,其所以自解也则亦有词矣。彼之言曰:世界之大部分,被掌握下无智无能之民族,此等民族,不能发达其天然力(如矿地、山林等)

  以供人类之用,徒令其废弃;而他处文明民族,人口日稠,供用缺乏,无从挹注,故势不可不使此劣等民族,受优等民族之指挥监督,务令适宜之政治,普遍于全世界,然后可以随地投资本,以图事业之发达,以增天下之公益。此其口实之大端也。不宁惟是,彼等敢明目张胆,谓世界者有力人种世袭之财产也,有力之民族,攘斥微力之民族,而据有其地,实天授之权利也。

  不宁惟是,彼等谓优等国民以强力而开化劣等国民,为当尽之义务,苟不尔,则为放弃责任也。此等主义既盛行,于是种种无道之外交手段,随之而起。

  故德国以杀两教士之故而掠口岸于支那,英国以旅民权利之故而兴大兵于波亚,其余互相猜忌、互相欺蔽之事,往来于列强外交家之头脑者,盖日多一日也。其究也,如美国向守门罗主义,超然立于别世界者,亦遂狡焉变其方针,一举而墟夏威夷,再举而刈菲律宾。盖新帝国主义,如疾风,如迅雷,飙然訇然震撼于全球,如此其速也。

  新帝国主义之既行,不惟对外之方略一变而已,即对内之思想,亦随之而大变。盖民族主义者,谓国家恃人民而存立者也,故宁牺牲凡百之利益以为人民;帝国主义者,言人民恃国家而存立者也。故宁牺牲凡百之利益以为国家,强干而弱枝,重团体而轻个人。于是前者以政府为调人、为赘疣者,一反响间,而政府万能之语,遂遍于大地。甚者,如俄罗期之专制政体,反得以机敏活泼,为万国之所歆羡,而人权、民约之旧论,几于萧条门巷无人问矣。回黄转绿,循环无端,其现状之奇有如此者。今试演孟子之言,以证明国家思想之变迁如下:

  十八世纪以前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

  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社稷为贵民次之君为轻

  虽然,十九世纪之帝国主义与十八世纪前之帝国主义,其外形虽混似,其实质则大殊。何也?昔之政府,以一君主为主体,故其帝国者,独夫帝国也;今之政府,以全国民为主体,故其帝国者,民族帝国也。

  凡国而未经过民族主义之阶级者,不得谓之为国。

  譬诸人然,民族主义者,自胚胎以至成童所必不可缺之材料也;由民族主义而变为民族帝国主义,则成人以后谋生建业所当有事也。今欧美列强皆挟其方刚之膂力,以与我竞争,而吾国于所谓民族主义者,犹未胚胎焉。顽锢者流,墨守十八世纪以前之思想,欲以与公理相抗衡,卵石之势,不足道矣。吾尤恐乎他日之所谓政治学者,耳食新说,不审地位,贸然以十九世纪末之思想为措治之极则,谓欧洲各国既行之而效矣,而遂欲以政府万能之说,移殖于中国,则吾国将永无成国之日矣。

  知他人以帝国主义来侵之可畏,而速养成我所固有之民族主义以抵制之,斯今日我国民所当汲汲者也!

  《清议报》一百册祝辞并论报馆之责任及本馆之经历(节录)

  (1901年12月21日)

  第四《清议报》之性质《清议报》可谓之良报乎?曰:乌乎可。

  《清议报》之与诸报,其犹百步之与五十步也。虽然,有其宗旨焉,有其精神焉。譬之幼儿,虽其肤革未充,其肢干未成,然有灵魂莹然湛然,是亦进化之一原力欤!《清议报》之特色有数端:一曰倡民权。始终抱定此义,为独一无二之宗旨,虽说种种方法,开种种门径,百变而不离其宗。海可枯,石可烂,此义不普及于我国,吾党弗措也。二曰衍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