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来,亦宿于此。导乃移舟近之。见一人,眉大鼻,如吏,在舟检勘文书,从者三五人。导以同旅相值,因问之曰:“君子何往?幸喜同宿此浦。”眉人曰:“某以公事到楚,幸此相遇。”导乃邀过船中,眉亦随之。导备酒馔,饮经数巡,导乃问以姓氏。眉人曰:“某姓司徒,名弁。被差至楚,已来充使。”导又问曰:“所主何公事也?”弁曰:“公不宜见问。君子此行,慎勿以楚为意,愿适他土耳。”导曰:“何也?”弁曰:“吾非人也,冥司使者。”导惊曰:“何故不得之楚?”弁曰:“吾往楚行灾,君亦其人也,感君之惠,故相报耳。然君须以钱物计会,方免斯难。”导恳苦求之。弁曰:“但俟吾从楚回,君可备缗钱一二万相贶,当免君家。”导许诺,告谢而别。
  是岁,果荆楚大火,延烧数万家,荡无孑遗。
  导自别弁后,以忧虑系怀。及移舟而返,既至豫章,弁亦至矣。导以吝啬为性,以他事,未办所许钱。使者怒,乃令从者,持书一缄与导。导开读未终,而宅内掀然火起,凡所财物悉尽。是夕无损他室,惟烧导家,弁亦不见。盖以导吝啬,负前约而致之也,是岂小气鬼邪?
  浮梁张令,家业蔓延江淮间,累金积粟,不可胜计。秩满,如京师,常先一程致顿,海陆珍美必具。
  至华阴,仆夫施幄,陈樽垒,疱人炙羊方熟,有黄衫者,据盘而坐。仆夫连叱,神色不挠。店妪曰:“今五坊弋罗之辈,横行关内,此其流也。不可与竟。”仆夫方欲求其帅以责之,而张令至,具以黄衫者告。张令曰:“勿叱。”召黄衫者问曰:“来自何方?”黄衫但唯唯耳。促暖酒,酒至,令以大金钟饮之,虽不谢,似有愧色。饮讫,顾炙羊,著目不移。令自割以劝之,一足尽,未有饱色。令又以奁中十四五啖之,凡饮二斗余,酒酣,谓令曰:“四十年前,曾于东店得一醉饱。以至今日。”令甚讶,乃勤恳问姓氏。对曰:“某非人也,盖直送关中死籍之吏耳。”令惊问其由。曰:“太山召人魂,将死之籍付诸岳,俾某部送耳。”令曰:“可得一观乎?”曰:“便窥亦无患。”于是解革囊,出一轴,其首云:“太山主者牒金天府。”其第二行云:“贪财好杀,见利忘义人,前浮梁县令张某。”即张君也。令见名,乞告使者曰:“修短有限,谁敢惜死?但某方强仕,不为死备,家业浩大,未有所付。何术得延其期?某囊橐中,计所直不下数十万,尽可以献于执事。”使者曰:“一饭之恩,诚宜报答,百万之贶,某何用焉?今有仙官刘纲,谪在莲花峰。足下宜匍匐径往,哀诉奏章,此则无计矣。某昨联金天王与南岳博戏不胜,输二十万,甚被逼逐。瞳下可诣岳庙,厚数以许之,必能施力于仙官。纵力不及,亦得路于莲花峰下。不尔荆榛蒙密,川谷阻绝,无能往者。”
  令于是赍牲牢,驰诣岳庙,以千万许之。然后直诣莲花峰,得幽径,凡数十里,至峰下,转东南,有一茅堂,见道士隐几而坐,问令曰:“腐骨秽肉,魂亡神耗者,安得来此?”令曰:“钟鸣漏尽,露顷刻,窃闻仙官能复精魂于朽骨,致肌肉于枯骸。既有好生之心,岂惜奏章之力?”道士曰:“吾顷隋朝权臣一奏,遂谪居此峰。尔何德于予,欲陷吾为寒山之叟乎?”令哀祈愈切,仙官神色甚怒。
  俄有使者赍一函而至,则金天王之书札也。仙览书,笑曰:“关节既到,难为不应。”召使者反报,曰:“莫又为上帝谴责事?”乃启玉函,书一通,焚香再拜以遣之。
  凡食顷,天符乃降。其上署“彻”字,仙官复焚香再拜以启之。云:“张某弃背祖宗,窃假名位,不顾礼法,苟窃官荣,而又鄙僻多藏,诡诈无实。百里之任,已是叨居,千乘之富,今因苟得。令按罪已实,待戮余魂,何为奏章,求延厥命?但以扶危拯溺者,大道所尚;纾刑宥过者,玄门是宗。尔一,我全弘化。希其悛恶,庶乃自新。贪生者量延五年,奏章者不能无罪。”仙官览毕,谓令曰:“大凡世人之寿,皆可致百岁。而以喜怒哀乐,汨没心源。爱恶嗜欲,伐生之根。而又扬己之能,掩彼之长,颠倒方寸,顷刻万变,神倦思怠,难全天和。如彼淡泉,汨于五味,欲致不坏,其可得乎?勉导归途,无堕吾教。”令拜辞,举手已失所在。
  复寻旧路,稍觉平易,行十余里,黄衫吏迎前而贺。令曰:“将欲奉报,愿知姓字。”吏曰:“吾姓钟,生为宣城县脚力,亡于华阴,遂为幽冥所,递符之役,劳苦如旧。”令曰:“何以免执事之困?”曰:“但金天王愿,请置予为阍人,则吾饱神盘子矣。天符已违半日,难更淹留,便与执事别。”入庙南柘林三五步而没。
  是夕,张令驻车华阴,决东归。计酬金天王愿,所费数逾二万,乃语其仆曰:“二万可以赡吾十舍之资粮矣。安可受祉于上帝,而私谒于土偶人乎?”
  明旦,遂东至偃师,止于县馆,见黄衫旧吏,赍牒排闼而进,叱张令曰:“何虚妄之若是?今祸至矣!由尔偿三峰之愿不果,俾吾答一饭之恩无始终,悒悒之怀,如痛毒蜇。”言讫,失所在。顷刻,张令有疾,留书遗妻子,未讫而终。是岂催命鬼邪?
  太原王垂与范阳卢收友善。唐大历初,尝乘舟于淮浙往来。至石门驿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