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于天子云:“汉法,诸侯壅阏不与击匈奴,其罪入死。”
  安合当诛,武帝素重王,不咎,但削安二县耳。安怒被,被恐死。与伍被素为交亲,伍被曾以奸私得罪于安,安怒之未发。二人恐为安所诛,乃共诬告,称安谋反。天子使宗正持节治之。八公谓安曰:“可以去矣,此乃是天之发遣王。王若无此事,日复一日,未能去世也。”
  八公使安登山大祭,埋金地中,即白日升天。
  八公与安所踏山上石,皆陷成迹,至今人马迹犹存。
  八公告安曰:“夫有藉之人,被人诬告者,其诬人当即死灭。伍被等今当复诛矣。”
  于是宗正以失安所在,推问云:“天仙去矣。”
  天子怅然,乃讽使廷尉张汤,奏伍被,云为画计。乃诛二被九族,一如八公之言也。
  汉史秘之,不言安得神仙之道,恐后世人主,当废万机,而竞求于安道,乃言安得罪后自杀,非得仙也。按左吴记云:安临去,欲诛二被,八公谏曰:“不可。”安乃止。
  又问八公曰:“可得将素所交亲俱至彼,便遣还否?”
  公曰:“何不得尔,但不得过五人。”
  安即以左吴、王眷、傅生等五人。至玄洲,便遣还。
  吴记具说云:安未得上天,遇诸先伯,安少习尊贵,稀为卑下之礼,坐起不恭,语声高亮,或误称“寡人”。于是仙伯主者奏安云不敬。应斥遣去。八公为之谢过,乃见赦。谪守都厕三年。后为散仙人,不得处职,但得不死而已。武帝闻左吴等随王仙去更还,乃诏之,亲问其由,吴具以对,帝大懊恨,乃叹曰:“使朕得为淮南王者,视天下如脱屣耳。”
  遂便招募贤士,亦冀遇八公,不能得。而为公孙卿、栾大等所欺,意犹不已,庶获其真者。以安仙去分明,方知天下实有神仙也。时人传八公、安临去时,余药器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尽得升天。故鸡鸣天上,犬吠云中也。
  呜呼!所谓神仙,人之羽化升飞者也,安有鸡犬随之而冲云者也?是以予常疑之。神仙之术,自古惑人,淮南王之升仙,吾恐实为汉武所害,为免伤亲之恶名,遂为此鸡犬升天无稽之谈,既成安之美誉,又掩天下人之耳目,是一举而数得。后世不得其要,以讹传讹。而持神仙术者,遂以此妄谈为正说,欺人取钱,无不至。…
  
鬼 论
  客问予曰:“世人言有鬼物,其最使人疑乎,谓其无,何以有声?谓其有,何以无形?子试言之。”
  予曰:“鬼者,我也。天下有我即有鬼。夫岂别有所谓鬼哉!几疑之起,起于人心,而鬼即凭人心而起。是我之不善之心,即鬼也。我心足以造鬼,鬼不足以扰我也。有为恶之人,夜半呼之,未有不瞿然惊者,其心有鬼,不料为人之声也;有为善之人,亦夜半呼之,未有不徐而问者,其心无鬼,早知为人之声也。昔尝夜行于路,闻有声自空中来者,徐伺之,则一枯节之竹,风入而为此也。”
  予曰:“人之所言鬼者,大抵如斯。天下事,始生于疑,疑久而信,信而深,而假者反真,虚者反实,自然之势也。子曰:‘鬼神之为德,视而弗见,听而弗闻。’其言岂欺我哉?即曰:‘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亦承祭者敬恭之至,想像其状,结而成形者也。是则鬼之有无可以人心为断矣。昔有人饮于友之家,庭隅悬画弓,影射于樽,跃然惊为蛇也,归而病且作矣。友知之复招以饮,白其故,厥疾不药而瘳。无他,释其所疑也。今人之于鬼,亦犹画弓之影耳。慎毋以为恶之心致起其疑,而即以我造鬼,以我惧鬼也可。”
  
鬼 类
  人间一世界也,鬼域亦一世界也。人以类聚,鬼以群分。
  鬼之暴而刚者曰狠鬼,鬼之顽而劣者曰兽鬼,鬼之美而艳者曰色鬼,鬼之贪而淫者曰风流鬼,在山曰山鬼,在水曰水鬼,长眠者曰睡鬼,述局者曰赌鬼,醉而不醒者曰酒鬼,有气无声者曰阴鬼,富而吝啬者曰小气鬼,贫而负债者曰穷酸鬼,横死者曰屈死鬼,索命而急者曰催死鬼,率直无拘者曰冒失鬼。
  李戴仁尝维舟于枝江县曲浦中。月色皎然,忽见一妪一男子,出水面四顾,失声云:“此有生人!”遽驰水面,若履平地,登岸而去。
  当阳令苏居江陵,尝夜归,月明中,见一美人被发,所著裾裾,殆似水湿。戏云:“非江伥耶?”妇人怒曰:“唤我作鬼!”奔而逐之,走,遇更巡方止,见妇却返所来之路。是岂水鬼邪?
  吴兴袁乞,妻临亡,把乞手云:“我死,君再婚否?”乞曰:“不忍。”后遂更娶。
  白日见其妇语云:“君先结誓,为何负言?”因以刀割阳,虽不致死,人理永废也。是岂狠鬼邪?
  王湛判冥事,初叔玄式,任荆州富阳令,取部内人吴实钱一百贯,后诬以他事,决杀之以灭口。式遇别优,并有上下考,五选不得官。以问,湛白为叔检之,经宿曰:“叔前任阳令日,合有负心事,其案见在,冥司判云:‘杀人之罪,身后科罚,取钱一百贯,当折四年禄。’”叔曰:“诚有此事,吾之罪也。”是岂冤鬼邪?
  唐陈导者,豫章人也,以商贾为业。龙朔中,乃泛舟之楚。夜泊江浦,见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