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里戚党少女嫩妇,无不品骘而加之。偶策蹇郊外,平畴款段,颇涉遐思。瞥见一女子年十七八,美绝,着挑线紫花鞋,手障小鹅翎。时夕阳在树杪,姗姗遵大路来。骧忆前后村无其人,滋惑之甚,下驴曳尾行。女去颇疾。忽道旁有白杨树横石板桥,篱笆茅屋,掩映柴门。女子入,骧继至。素往来,未见道旁有筑室,乃纵驴咬草根,坐石桥以伺。闻内呼“二娘子”曰:“月已三分,挂翡翠天,盍闩白板扉?想野外无游客踪也。”乃见妇人立门外招之曰:“幸居停为一夕淹。”骧径入,见妇人四十许,着淡黑比甲,盘鸦皆茉莉香。闭户,前导入草舍。几榻虽设,而一灯惨淡,规模狭小。骧四顾,妇笑曰:“目灼灼贼视何物?”骧曰:“适归来者,宅上何人?”妇曰:“我义妹小心也。本城中门户家,因衙官新莅,逐流娼,故携来作侨寓。”骧请见,妇曰:“请贽。”骧便揭里衣作势曰:“野中无赘,请以矢遗。”妇掩口他顾。骧起挽之怀,手摸豆蔻,舌度丁香,两人遂合。
骧固伟器,工内媚,床帷间颇称快意。骧见壁间挂檀槽一柄,问谁善此,妇曰:“此小心消遣物也。”骧曰:“何不一见?”妇以指弹壁间,女子振帏而出。衣碧纱裙,仅披下体,白皙皙两乳如蒸麦包,上点作樱桃粒,指骧曰:“驴子背上憨憨想,今日得甜头子,当饱啖归。”骧狎谑之。妇设酒果,三人坐月下饮。半酣,行枚,负者唱,胜者饮,名“苦中乐”。首骧胜,小心执檀槽唱曰:
一湾月儿天边挂,闷倚窗纱对着他。无端的钩起心中事,钓动俺愁中话。月儿呀,你为甚不常圆,待圆来,又恐怕那人儿骂。
二巡妇胜。骧不能唱,罚以巨碗。骧醉,固乐甚。妇起撤肴核,女扶骧入室。骧于此时酒兴勃发,而女情缱绻,骧不能自持。妇在旁更啮指作馋涎状。继则骧力已尽,不堪其扰,二人相与叠就淫焉。骧惟有长卧以请,供置俎上,纵其大嚼而已。
昏沉间,犹觉捻臂推摇,不使便安稳也。忽闻驴嗥嗥鸣,身乃伏草露中。天大亮,僵不能起。路者见之,舁以归。由是病痪,绝子嗣,三十而殂。人谓柘北城外乱冢旁多狐狸穴云。
(此当入“果报类”存之。实则删之更净。)

褚小楼
褚小楼,名宇。美丰仪,儇薄不谨,称之狡童。善度曲,工笛,江宁人。父母早逝,纳粟成均。有其外祖姑之从侄李某,官于杭,往依之。李见褚才而美,叙中表,通于内,颇见亲昵。一月之后,衣服鲜好,入则群婢星从,出则众仆鹄立,固翩翩佳公子也。无事则夫人令谈故事消闲,或于良夜月明酒阑更尽时,令吹笛按曲,至乐也。
当褚初至,志不过温饱。今温饱矣,又思逸乐。署有婢微云,年十六,丰颐颊。李每欲私之,时见嫉于夫人,隔而不通。婢固黠甚,见褚少,尝立夫人后,目憨憨视,褚惑之。无人处褚招云,云即近褚。褚甫欲昵云,云辄批褚颊而去,清越有声,遥指而笑,胡卢不止。是云之恶谑,每以是绐其主人翁,而李且无奈伊何。
褚思所以治之之法,以为微云之黠,不可以情惑,不可以威屈,不可以词说,并不可以利动。计惟远嫌自敛,见之不与狎近。独检新奇可喜之物贮斋中,如半开花、迎鲜果以及西洋画、自走人、百步灯、千里镜,莫不列满几壁;而窗前鹦鹉、画眉呓呓勾人,最足遣人怀抱。兼之丝弦檀槽,正复聒耳。
一日,云至斋外呼曰:“褚公子,店中料理,曷借我鹦哥?耍耍便见还也。”褚方置一狸于膝上,染以浑身蓝翠。微云见之入室,视狸曰:“狸有此色,异甚。”褚怀之固不与看,云争之。褚抱云求欢,云不能脱身,绐褚曰:“青天白日,我不干此龌龊事。盍于今夕会‘橄榄轩’中?”轩在署西偏,闲所也。夜深,褚潜至。是时月色微茫照室中,褚视榻间一人脱衣,莹白而卧,以为是云。褚乃解衣来就偎,而榻上人已来抱褚。忽惊释,曰:“尔为谁?”褚知是李,不得已曰:“小子蒙尊丈豢养过厚,无物可报,谨以粗豚为寿。望笑而纳之。”李固有馀桃好,以亲串故不敢唐突。今既自投,乐甚。褚本个中人,颇能曲体上意,可以不劳凿枘。
先是,李招云,云不就。因褚要盟,于是乎一转移间,先约褚,继又约李。而云固知李之必上小楼也。后李与褚密,颇就外寝,家人衔之,诉于夫人。夫人一日与云潜出轩外,舐窗而视良久。归曰:“毋怪乎今人爱男子而薄妇人也。今观小楼之鞠躬尽瘁,摇尾乞怜,两人复上下其手,吐而仍茹,诚有味乎其津津也!不然,我何以实染指于鼎乎?”遂恶褚,不容于署。李私以百金遣之。小楼归,金尽而贫,遂为伶。年四十,犹有人见其傅粉登场,娉婷昵人云。

赵殿臣
海阳赵殿臣,失怙恃,未有室家。幼好樗蒲,尝一掷输一婢,千金产皆荡尽。孑然一身,遂为穿窬。夜入人家,不计物值,即鸡鹜之属,皆攫取之。一日向暮,行村落间,遥见败墙茆屋之中,灯光闪烁,趋而就,无人焉。赵识同博之周三家,四顾一无所有,惟炕席上鼾卧一婴儿。赵以妙手不能空空,遂抱之而去。过钱翁之门,忽忆其无子,时尚未下闩,乃求鬻曰:“我前村赵某。妻病死,遗一块肉,不能鞠谋。翁盍抚养之?我不以奇货居。”翁甚喜之,令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