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年近五十,醉于胥江,扣舷对月,忽忆李白骑鲸故事,一跃入水,杳不可得。后十年,其友曾子一卿入粤。夜泊江干,闻沙际吟曰:
枯骨葬江边,浪打形骸朽。知音人忽来,奠我一杯酒。
曾子凄然曰:“此钱塘杨椒水也。”于是唏嘘凭眺,酹酒江心而诔之曰:“呜呼悲哉!杨子椒水,生为才人,死为才鬼。”
其人为吾师袁南庄先生所契重,唱和诗甚夥,惜忘之不复记忆也。闻其遗稿转在张太守孝泉处,复经袁师评选。未知曾付刊否?

鬼妻
任城东仲家浅,贤裔仲氏居焉。有为仲氏佣者,母子二人,诚朴谨笃,任劳力,寡言笑,其子年二十未娶。仲氏故家鲜有礼,子弟豪肆,多狭斜群妓淫娃,聚于临水一楼,丝竹笑语之声,朝夕不绝。楼临远河,过客望之,未尝不逆而送焉。独佣子仆役其间,终若勿顾。
一日,主人役往卞泗寄物。归,至班村凹中,夕阳在山,暮烟将垂,疲息柳阴路傍,击石镰吸淡巴菇。往来无人,遥见一女子飘逸而来,年约十八九,蒙髻网,衣服朴洁,面白皙,着秋白裤,小红布两翘,疑近村女。佣不敢视。至近,女即趺地坐。佣他顾焉。女曰:“尔吸者济宁烟草耶?乞假一管。”佣欲易而与之。女曰:“不劳更换。我不胜此力,但令唇尖一嗅香味足矣。尔居何庄?”佣曰:“仲家浅,为人佣。”女曰:“有父母否?”曰:“母在堂。”女曰:“有家室否?”佣曰:“未有也。”女曰:“我作尔妇何如?”佣颊d,曰:“还我烟具,日暮当遄归。”女笑曰:“呆块!年若许,尚腼腆作羞态。野合本非礼,今夜尔俟我于尔寝所。”佣漫应之,取具而去。亦意料为谁家荡妇耳。晚抵舍,返面主人毕,与老佣同草炕,阖户就寝。
残月明灭窗棂,目未交睫,忽见门枨下露妇人足,心忆其来,佯睡。女已入室,且倚其床云:“路远弓窄,尔先我多时至?”佣不答。女曰:“尔无怖。我固非人,然不为尔害,实与尔有夙缘。我亦善经理。垂白母,我事之,环堵室,负郭田,我当为尔办。何必向玉川先生家作裹头奴一世哉!”佣曰:“此事当告我母,许则遂,不许则已,我不敢擅专。请俟异日。”俄而老佣起溲,赤身出户。女怒曰:“老奴太无礼!女流在,何亵?”以手指之,老佣遂以手自批其颊十馀下。佣为告免。女不得已,订之而贻以一物,嘱勿令他人见,言讫而灭。
及晨,老奴起操田事,自云半面皆肿,不知何故。佣寻枕畔,有纸裹,启视则绣鞋一只,折花囊一枚,持以入,告其母。母戒勿与通。易其处。而女又来,佣坚不与合。其少主人索鞋藏之,而病呓,乃还佣。后女子每夜必至,求媒合,母颇厌患之,无能治。
适济上落拓生乡进士刘天骥者,过仲太史家,言其事而异,继而疑。终乃呼其母子而告之曰:“夫鬼,人为之也。人能为鬼,鬼即可以为人。使人即与人合,而以鬼道处其人,则人亦与鬼近矣。苟人而与鬼合而以人道交,其鬼则鬼特即为人用,即人也,何鬼之有?”乃指架上通书云:“我当与尔诹吉。今夜天德合,河魁不房,无再诿。今不取,恐反受殃矣。”遂与之合。
后年,春夏多雨,将漫莲堤,佣母子夫妇先其灾而去之西乡。果置产力田,今称小裕。而佣之谨悫,见之者以为不异其初。
(七如氏曰:佣以愿守。维今之人,意其遭际穷约,殆不可以庇一身,又乌料其拥妻子享庸庸之福,而鬼神且阴护之?是故佻达儇薄,巧终见拙,又何异于所适之多不偶也。)

盐亭旧屋
盐亭旧屋一区,多怪异,人无敢居者。有吴伶数十人,过其地欲僦寓焉。主人告以故,伶曰:“能无惧,魅纵厉,乌能困我数十伶哉!”晚,众皆寝。其三人夜饮醉,涂面着优孟衣冠,妆关帝像暨周将军、关平侯侍焉,秉烛以观其变。俄而风格磔响,H见一人血糊满身,号而入跪于前。三人惧。鬼复起,大号灭烛而去。众闻之起,独三人仆而死,冠冕皆毁裂。
甚矣,人之不可以伪为也。畸人正士,尚不容以袭取一时,况冒天帝、假圣神,自取厉也?固然无足怪。又见豪门大族,每于“晓风残月”之中,翻演“大江东去”,不亦亵之已甚也乎?
(昔余在都门,见梨园扮演关圣,必先焚楮镪,告诫诚敬,然后敢施朱绘面。终阕后,犹跪拜默祝,其尸敬何如耶!)

床前影
余前在单父,居署西偏矮屋中。时值夏秋,淫雨连绵。一夜更深忽醒,窗纸透亮,视床前有人影。余披衣起,遂不见。复睡,且闻履声。又起,寂然。晨兴,余促济南之装。阍曰:“雨载途,不可以车。”余曰:“盍易以马?”及中道,马陷泥中,乃舍而徒,几惫。余有句云“西风东向南城客,卧病骑驴苦雨时”,即此时也。
后闻余去之日,至夜而西墙颓。吁,使余一日不去,余将在岩墙之下矣!彼所谓榻间蹀躞而谘咀者,果伊谁耶?说者曰:“鬼神实阴相之。”呜呼,生死祸福,有数存焉否耶?世之巧为趋避,卒蹈陷阱而不自知者,抑独何哉?抑独何哉?

鬼头王
金陵指挥王敏,无子,以运粮把总,过济宁。买一妾,极美,未几生一子。夫与正室相继死,妾治家抚子。既而子袭官,复为把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