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常同巷居。偶过市,邱尾之,披襟而歌淫亵之词。常促邱三,唾其面目:“人尚恤孤矜寡,汝凌之耶?请试老拳。”邱不能敌,鼻遭之而梁折,目遇之而珠流。邱归,平复后,约党群殴,常亦颅破而臂伤,众救舁返,其妻劝之曰:“琴不对驴鼓,力不与牛斗,奈何与无赖狯争强弱?”常曰:“挞我于市,是可忍孰不可忍?”常起,日伺邱。人见其色厉,不敢问。邱闻之,请肉袒,不许。遂远避之。
常一日甫出门,见孀妇跪于前。常问其故,孀曰:“前日邱某之辱,多蒙义愤。今遘祸愈烈,实望大力拯救,生死含感。”旁有人曰:“孀有族中侄吴乔,窥妇无子,欲夺妇产,计无所出,乃诬妇以不洁,将逐之以自肥。”常闻言,眦睛暴裂,气冲于冠,攘臂寻吴。时吴正在市口,喋沓其嫂,手持一纸若状词。众哗然曰:“常运安来。”吴望而欲去。常曰:“,休走!”吴曰:“此吾家事,汝不得预。”常曰:“汝欲霸汝兄之白产,何至玷汝嫂之苦节?”突飞一掌,吴仰仆。常进步踏其胸,指吴曰:“汝是吴乔否?”曰:“是。”常曰:“这回当不是场上之伪丞相也。”拳脚交加,登时立毙。常乃谓孀曰:“娘子请回,杀人者常运安也。管领疾风暴雨,再不入寡妇之门矣。”孀泣谢曰:“累君哉!”
常慨然自首于庭。官义之,人哀之,而莫能救。遂问抵。逾年,援赦得释。夫妻抱痛,如逢隔世。第以逮罪,产业荡尽。妻乃日夜号泣,劝其改行。常亦力悔前非,誓不再蹈,卒为善士。然而闻鸡起舞,终未免有冯妇之见存,其妻实忧之。当夜缋,见火珠满地,累累行入墙隅中。妻告常,掘而视,得窖金,不可测。常喜曰:“吾得金,金得所用矣!使此傥来者,俾一二钱虏得之,将不知几经慢藏,几经严密,势不至不及于祸不止。何如今日假我行义,不以利为利,而以义为利之得哉!”妻曰:“行之利,勿暴其气,是集义所生者。”常自此遇人急难,脱骖留佩,往往出诸水火之中,即或偶逢按剑,一钩金尽可冰消。故常君晚岁躁释矜平,义士而有蔼如之容。称之者谓其半生仗义,半世疏财,其克保首领终也宜矣。

秃梁
秃梁者,乞人也,张姓,不知何许人。自幼独身行乞。其顶无发,自呼为“秃梁”。人亦以“秃梁”呼之。魁梧,有膂力,声粗猛,一呼彻巷无不知为秃梁至。有钱则买食,余以分人。或佣工,工资不计多寡。遇人呼修桥梁道路,不索直。
有年大饥,梁乞至夷潍,忽大恸,诘之曰:“我思家。”遽归。春,人相食,弃婴儿满道。梁以两筐贮十数人,担之乞食食之。有死者,旋补之。五阅月,无怠容。生平不饮、不博、不盗、不与人斗。人托之馈遗,虽重资,一无所苟;即大风雨,不爽期。有欲授以室者,笑而不答。
雍正七年,病死于高密,年已七十矣。

二班头
粤之潮属揭阳,大邑也。有二班皂沈清者,修髯大耳,为人憨直,綦贫。衙退,一醉之外,正不问事大如天也。其妻交谪之,沈尝曰:“杖头钱不可用,但添我一杯酒,独不顾人家覆盆冤耶?”妻乃去闱,沈一人愈觉无累。
有邑豪李姓,艳邻家霍氏女。女父固穷,不愿为李妾。李厚以金,不可;挟以势,亦不可。李又拆邻堵,霍出,堵乃覆。霍惧及祸,携女避之。李复诉霍负李债,赇行于官,欲诬服之。李托沈,倘责霍,重毙之,遗以锭金。及讯,果下霍于阶。沈乃左手执杖,右手持金,而告尹曰:“李以金赂我杖,我不敢以杖售其金。杖则犹是也,而金曷反诸?”尹惭,遂释霍。故李谋终不能伤霍者,沈之力也。
后人以沈行事不同乎役,且有大远于役者。死之日,塑其像于城隍庙之东廊,犹左杖右金,青衣爪牙之态,宛肖其生。今邑人有以斗酒豚蹄供其前,提其耳而视之曰:“沈二班头,某事乞为佑之。”事多应云。

送匾
太仓张受先,名采,事母至孝。性耿介,好面斥人短。乙酉元旦,梦关公送一“乾坤正气”匾到家。张大喜,逢人说项,以为神之格思也。
先是,州中有豪仆某,为民蠹,且为衙r,人莫之撄。张与州侯钱希声善,以公愤,曰之钱。侯怒,案治其罪。夫投鼠必忌其器,毁椟恐伤其珠。哲人达士,以此为箴。张公之白于州牧,虽曰义愤,亦深不自韬晦。宜宵小私仇焉,将含沙而射之,果皆衔恨欲甘心于张。
是岁五月,张公至小教场,群党要而劫之。丛殴聚击,血肉糜烂,备极惨酷。见其僵仆不动,以足蹴之,身直仰,咸以为死,哄而散。侧有关帝庙,庙僧谓同住者曰:“张公,正人也,尸弃于野,恐有毁伤。吾侪当舁还其家。”无以盛之,乃下一乾坤正气匾,舁焉。到家,灌之酒,得苏。明年,捕凶党,置诸极刑。
嘻,是梦也,谓之神兆也可,即以为旌善也亦可。

张二唠
张二唠,名景仪,行二,潍之东关外人。以其好言,故称唠。凡与人共一事,论一物,必穷诘再再,亦究乎其至极而后已。然其行皆韪乎正。乡之少年后辈,或遭于道,必趋而避之,盖恐与之言而剌剌不休也。
有杜祥,唠同里,客死于都。其妻高氏与姑及三幼子居。乾隆十二年饥,姑令高醮。适二唠丧偶,有媒之者,遂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