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自拟,又云“其或继周”、“如有王者”,与“凤鸟”、“河图”之叹;专礼乐征伐之权,斥言“天下无道”;取亡国夏殷与本朝并论,而议其从违;又自负承先皇文王之统,无论道理不合,其有不贾口舌之祸者乎!庸愚皆知畏法,岂有圣人发陇上之叹,与陈涉、吴广同科,导人以发难乎?子贡以为尧舜犹贤,南宫适以禹稷相比,子路使门人为臣,仲弓许之南面,宰我轻改旧章,孔门弟子岂皆妄希非分,自居不疑乎?孔子,周之臣子,并非宋君,乃敢以殷礼自用。或以为异书不足信,《孟子》明云:“《春秋》天子之事”,“王者之迹熄而《诗》,《诗》然后《春秋》作。”“仲尼不有天下”,又屡以帝王、周公与孔子并论。孔子受命制作,有不得不改之苦衷。若夫尊君亲上,别有明条,并非欲后人学其受命制作。何嫌何疑?必欲将孔子说为一迂拘老儒乎?孔子教人忠孝,文在别经。许止赵盾,犹蒙恶名,人臣无将,《春秋》名义。若其自处,别有精义;若以此说有乖臣道,则舜、禹、汤、武为帝王垂法,岂学舜、禹者务求禅让,法汤、武者专力犯上乎?孔子之志与舜、禹、汤、武同符合贯,学之者,但当自审所处,不必以己之所必无,都为古圣之所断不有。且世之犯刑辟、坐不敬者,又孰为孔子所误哉!
  圣人一言,必有一言之效。乃自今视之,多为常语。常语则何待言?又何必传流至今?凡今见为常语者,在当日皆为切要之说。盖言如药物,当时为对症,得圣言而病愈,积久成习,遂视为故常。故学者于常语尤当留意推考,因药求病,足以见当日时事。又《春秋》常于嫌得者见不得,列国行事失礼,使乖旧制,人人所知,孔子何为非之?又何以足传为经?可见孔子议贬,皆为时制,众人不知,故讥贬之。如鲁之舞八佾,射之主皮,丧不三年,同姓婚,皆真周制,孔子欲改,故讥之。若人共知其非礼,又从而议之,则人云亦云,徒劳口舌。圣人吐辞为经,故凡所言,都为制作。今立此一例,于《春秋》、《论语》诸经,凡所非议,皆为改制救弊;至当时所共明者,则绝不一语。以此求之,然后圣经可尊,圣功可见也。
  三统以《尚书》为本,乃经学大例。观《四代礼制沿革表》、《三统礼制循环表》,可见先儒虽主此说,于经少所依附。今按其说,当于《诗》、《春秋》中求之。四代无沿革,而名号小有异同,此即三统例之大端。至于服色、牲器,犹其小焉者矣。董子云:“九而易者,大九州、九洛、九主之说也;五而易者,五帝循环、《小雅》五际说也;四而易者,《尚书》说也;以三而易者,三《颂》说也;以二而易者,《鲁》、《商》中外文质说也。”今以三统立为一专门,先就各经立表,考其同异,更辑传说之有明文者以补之,以为一类。然后掇拾群经异义,可以三统说者,归为《续表》。而《四代真制之表》,附于其后,总为一书。名曰《三统》。不惟经学易明,而孔子“百世可知”之意亦见矣。[今已改三统不能循环者为《三世进化表》矣。]
  三统立说,孔子时已然,非后儒所附会。如宰我言社树,《戴记》中所引孔子言四代者是也。《王制》、《国语》、《祭法》庙制,与《春秋》、《诗》、《孝经》时祭,皆当以三统说之。既知此非真四代制,又知此为百世立法,又推本经书为主,以收传记之说,更推考异义以化畛域。此例一明,而群经因之以明矣。
  礼仪与制度有异,礼为司徒所掌,如今之仪注,即《仪礼》是也;制度则经营天下、裁成万类,无所不包,如《王制》是也。制度最大最要,礼仪特其中一门。欲收通经致用之效,急宜从制度一门用功。若沾沾仪节,不惟不能宏通,人亦多至迂腐。刘子政《别录》,制度为专门,与礼仪别出。至《仪礼经传通解》、《礼经纲目》、秦氏《通考》,皆以礼包制度,大失经意。今特升《王制》为制度统宗,礼经仪注之文,归于司徒六礼而已。能悟此旨,经学乃为有用之书。
  旧用东汉许、郑说,以同《王制》者为“今”,同《周礼》者为“古”。丁酉(公元一八九七年)以来始以帝王分门,不用“今、古”之说。盖哀、平以前,博士惟传《王制》,而海外《帝德》之学,隐而未明。自汉以后,囿于海禁,专详《禹贡》五千里之制。自明以后,海禁大开,乃知《帝德》,《诗》、《易》之学,始有统宗。至于王道之学,亦各有宗派。鲁学居近孔子,《Y梁》、《鲁诗》专为鲁学。齐学虽与鲁小异,然实为“今学”。弟子各尊所闻,异地传授,不能皆同。如《公羊》,“今学”也,而礼与《Y梁》不尽同。《国语》,“今学”也,而庙祭与《王制》多反。此中多为三统异说。孔子既定《礼经》,更于其中立三统之制,以尽其变。弟子各据所闻以自立说,皆引孔子为证。《王制》多大纲,故不能尽包群经异义,此为大宗。他如时制可征者,《左传》之世卿、昏同姓、不亲迎、丧不三年,与《孟子》之彻法、鲁滕不行三年丧,此皆当时之行事,与六经不同者也。又《王制》统言纲领,文多不具。《春秋》、《诗》、《书》、《仪礼》、《礼记》,所言节目,多出其外,实为《王制》细节佚典,貌异心同。如《明堂》、《灵台》、《月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