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于史文,[《移书》云:“制作《春秋》以记帝王之道。”]《易传》仅注前圣。以一人之作,分隶帝王、周公。如此,是六艺不过如选文、选诗。或并删正之说,亦欲驳之,则孔子碌碌无所建树矣。盖师说浸亡,学者以己律人,亦欲将孔子说成一教授老儒,不过选本多、门徒众;语其事业功效,则虚无惝恍,全无实迹。岂知素王事业(六书亦孔子翻经所作),与帝王相同,位号与天子相埒。《易》与《春秋》,则如二公也;《诗》《书》《礼》《乐》(《庄子》以邹鲁之士能言之),则如四辅条例也。欲为之事,全见六艺。学校之开,当时实能改变风气。学之者多,用其弟子者亦多,所谓立行和来是也。孔子初立四教,效已大显,故欲推而行之。凡六艺学校,古无其事,《国语》、《左传》言以前有之者,皆贤者依经义之说,分仲尼之功,属之帝王以前,托词,非实事也。盖自《春秋》以后,学术治法,全宗素王。天心欲变其局,孔子应运而生。汉、宋诸大儒,皆同此义。实理所在、人心相同者也。
  古圣皆有神怪实迹,圣与天通、人与鬼谋,故能成“平定”之功,大禹是也。《山海经》神怪确为(天学)实事,故《左传》云:多著神奸,铸鼎作象。至孔子时,先圣开创之功已毕,但用文教,已可长治久安,故力绝神怪,以端人心而正治法。“子不语”,则以前皆语可知。云“不语”,则实有神怪可知。《禹贡》者,孔子本禹事,以己意润泽者也。禹不必立九州,当时亦无贡筐织缟一切名物。又五服、四岳,与《王制》切合,俨然《王制》传注,此孔子修《书》,亦如作《春秋》,据史文而笔削之实事也。古圣神怪之事,全经孔子所削,故云“不语”。不得因孔子之言,致疑前人之误。盖天人之交,孔子乃隔绝之,以奉法守文,无俟神奇也。
  旧以《逸周书》著录《汉书》,为秦汉先师采缀而成,亦如《戴记》。今有《汲冢》旧名,或以为实不出于西晋。(后有“盖孔子正名乃有古文三代口口口”十四字。因晚年风疾左手书,后三字无法辨认。)然序文浅陋,必系伪作。篇中体制不纯,间涉殷事。及《王子晋》、《职方》、《月令》等篇,必非周书。盖晋人取旧本,而别以己意补足成书。中多《司马法》与《书》、《礼》佚文,而杂采古传记者亦不少。其出汲冢,虽无明文,自必当时再出,故加此名。近人坚以为汉出,不知此决非汉本。《竹书》亦同时所得,亦必有旧本。惟其书多蚀脱,各以已意释补,如邾盟、灭夏阳之类,皆以为《左传》之助,至于乖异实事。故《逸周书》非真古书也。
  孔子为素王,知命制作,翻定六经,皆微言也(,颐卦二五爻皆有经,六爻即六经)。圣门师弟相传,常语如此,《论语》是也。而又有隐微其言者,如周丧期,孔子制作定为三年,三代通同之。《尚书》言三年者,非实事,新制也。宰我、子贡疑其事,孔子答以“古人皆然”。“古人”即指《尧典》“三载,四海遏密八音”事,不明言改制也。曾子问丧,亦有“夏后氏三年”之文,实则孔子为主改帝王以合己,使若帝王实已如此,不过取之为说。孟、荀以来,微言已不尽传,又有缘经立义之传,与之互异。然古师皆传此义,唐后学者误解传义,遂使孔子“作述”全为帝王所夺,《易》《诗》《书》《礼》《乐》皆变为古书,《春秋》则为旧史,所不夺者,《论语》《孝经》而已。
  六艺本为孔子新义,特自托之于“述”,《左》、《国》则以为皆出于孔子以前。如韩宣子见《易象》(之言尽在鲁,中包《诗》《书》《礼》《乐》,其实六经,故曰:周礼全在鲁矣),季札观乐歌诗,与《书》《礼》皆多引用。以六艺当出于孔子前,盖因“述而不作”语,遂举六艺尽归之国史旧文。后人不知此说出于依经立义,指以为实,微言之说,遂全为《左》、《国》所乱矣。
  《国语》为六经作传,或以左邱明即子夏。“明”与“商”、“羊”、“梁”同音,左邱即启予,所谓“左邱明”,即“启予商”,左邱丧明,即子夏丧明事。“三传”始师,皆为子夏。为文学传经之事,故兼言六艺,不仅传《春秋》。然六艺推之旧文,此欲掩改制之迹,即孔子作而不述之微意也。不言孔子改古书,而言古书合孔子心,本尊向孔子,非欲驳之也。而刘歆乘隙而入,袭此说以攻“今学”,以六艺为旧文,孔子直未造作,于是素王改制等说全变矣。刘歆之说,实《国语》为之先路。同此一说,而恩怨各别,皆以当时微词隐避,致使大义中绝,圣学晦而不彰。今孔庙既封建王号,用天子礼乐,时势远异。又更无所避忌,正当急张微言,使其明著。不可再行隐避迁就,使异端得借口相攻。况此乃汉、宋先儒旧义,非一人私言。《论语》《中庸》《孟子》先有明文,精确不易。史公云:第勿深究,其所表见皆不虚,信然矣。素王以《诗》说为本根,实即道统之说。先儒误据“从周”、“不议礼、制度、考文”以相驳,篇中已释其义。然试再为申之:云“从周”矣,何以答颜子兼用四代?既云“不作”矣,何以独辩“不知而作”?孔子,周之臣子,从周何待言!居今而言从本朝,岂非梦呓乎?圣人立身出言为万世法,宜何如慎密,今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