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其三十前所作九玄三极,前无古人。最后程君房与为仇敌,制玄元灵气以压之,二家各争其价,纷拿不定。然君房大驵,亡命不齿伦辈,故士论迄归方焉。
  李廷帜,每料用真珠三两,捣十万杵,故坚如金石。罗小华墨亦用黄金、珍珠杂捣之,水浸数宿不能坏也。罗墨,今尚有存者,亦将与金同价矣。宋徽宗以苏合油搜烟为墨,杂以百宝,至金章宗购之,每两直黄金一斤。夫墨苟适用,藉金珠何为?淫巧侈靡,此为甚矣。今方、程二家墨,上者亦须白金一斤,易墨三斤,闻亦有珍珠麝香云。余同年方承郁为歙令,自造青麟髓,价又倍之。近日潘方凯造开天容墨,又倍之,盖复用黄金矣。然以为观美,则外视未必佳;以为适用,则亦无以甚异也。此又余之所不解也。
  墨太陈,则胶气尽,而字不发光;太新,则胶气重,而笔多缠滞,惟三五十年后,最宜合用。方正墨,今用之,已作煤土色矣。不知仲将何以一点如漆?或曰:“古墨用漆,故坚而亮;今只用胶,故数经霉湿,则败矣。”余家藏歙墨之极佳者,携至京师,冬月皆碎裂如砾,而廷值笔闭在易水得名,恐用漆之说不诬耳。
  徐常侍得李超墨一挺,长近尺余,兄弟日书五千字,凡用十年乃尽。宋元嘉墨,每丸作二十万字。乃知昔墨不独坚而耐磨,亦挺质长大。罗小华墨虽贵重,每挺皆二两余,规者五两余,近来方、程墨苦于太小,大仅如指,用之易尽,而青麟髓开天容尤小,家居无事,每遇乞书,狼藉时,不一月辄尽,且亦不便于磨也。
  方于鲁有《墨谱》,其纹式精巧,细入毫发,一时传诵,纸为踊贵。程君房作墨苑以胜之,其末绘《中山狼传》以诋方之负义。盖方微时,曾受造墨法于程,迨其后也,有出蓝之誉,而君房坐杀人拟大辟,疑方所为,故恨之入骨。二家各求海内词林缙绅为之游扬,轩轾不一。然论墨品、人品,恐程终不胜方耳。
  于鲁近来所造墨亦不逮前。万历戊戌秋,余亲至于鲁家,令制长大挺,每一挺四两者。然求昔年九玄三极料已不可得。又十年,于鲁死,子孙急于取售,其所制益复不逮矣。大率上人之求取无厌,而市者之赏鉴难得,自非巨富而护名,何苦而居难售之货?此亦天下之通弊也。
  唐陶雅为歙州刺史,责李超云:“尔近所造墨殊不及吾初至郡时,何也?对曰:“公初临郡,岁取墨不过十挺,今数百挺未已,何暇精好为?”噫!今之守令取墨,岂直数百挺而已耶。
  古人养墨,以豹皮囊,欲远其湿。又云:宜以漆匣密藏之,欲滋其润。
  今人谓纸始造于蔡伦,非也。西汉《赵飞燕传》:“箧中有赫蹄书。”应邵云:“薄小纸也。”孟康曰:“染纸令赤而书,若今黄纸也。”则当时已有纸矣。但伦始煮谷皮、麻头及敝布、鱼网,捣以成纸,故纸始多耳。
  澄心堂纸,今尚有存者,然余见之不多,未敢辨其真伪也,宋笺差可辨耳。陈后山云:“澄心堂乃南唐烈祖节度金陵之燕居也,世以为元宗书殿,误矣。”蔡端明云:“其物出江南池、歙二郡,今世不复作。蜀笺不耐久,其余皆非佳品。宋时去南唐不远,此纸散落人间尚多,今则绝无而仅有。”梅圣俞有诗谢欧公送澄心堂纸云:“江南李氏有国日,百金不许市一枚。当时国破何所有?帑藏空竭生莓苔。但存图书及此纸,弃置大屋墙角堆。幅狭不堪作诏令,聊备粗使供鸾台。”可见宋时此纸之多。宋子京作《唐书》,皆以澄心堂纸起草。欧公作《五代史》亦然。而今五百年间,贵如金玉,可为短气。
  今世苦无佳纸,东帖腐烂不必言,绵料白纸颇耐,然涩而滞笔。古人笺多砑光,取其不留也。华亭粉笺,岁久模糊,愈不可堪。蜀薛涛笺亦涩,然着墨即乾,但价太高,寻常岂能多得耶?高丽茧纸,腻粉可喜,差易购于薛涛,然岁久则蛀。自此而下,灰者竹者,非胥曹之羔雉,即剞劂之刍狗耳。不意剡溪子孙,不振乃尔。
  宋之诸帝,留心翰墨,故文房所制,率皆精品。澄心堂纸之外,蜀有玉版,有贡余,有经屑,有表光。歙有墨光,有冰翼,有白滑,有凝光。又越中有竹纸,江南有楮皮纸,温州有蠲纸,广都有竹丝纸,循州有藤纸,常州有云母纸。又有香皮纸、苔纸、桑皮纸、芨皮纸。蔡君谟言:“绩溪、乌田、古田、由拳、惠州纸皆知名。”今试观宋人书画纸,无一不佳者,可知其制造之工且多也。
  蔡君谟尝禁所部不得用竹纸,盖有狱讼未决,而案牍已零落者。至于今时,有刚连连、七毛边之目,尤极腐烂,入手即碎。而人喜用之者,价直轻尔。毛边之用,上自奏牍,下至柬帖短札,遍于天下,稍湿即腐,稍藏即蠹,纸中第一劣品,而世用之不改者,光滑便于书也。
  印书纸有太史、老连之目,薄而不蛀,然皆竹料也。若印好板书,须用绵料白纸无灰者。闽、浙皆有之,而楚、蜀、滇中,绵纸莹薄,尤宜于收藏也。
  作字,高丽、薛涛不可常得矣。绵纸砑光,差宜于笔墨。余在山东,为鲁藩作书,内中有香笺数幅,甚贵重之,然亦是毛边之极厚者,加以香料,而打极紧滑。书不留手,甚觉可喜,但未知耐藏否耳。初书行草二幅,俱不当意,最后书《赤壁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