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南方多而北方少,理之不可晓者。万历戊戌六月,余在真州,避暑于天宁寺太树下,旁有浮屠,卓午方袒跣,与客对弈,忽雷震一声,起于坐隅,若天崩地裂。客惊仆地。余仰视,见火焰一派,从塔顶直入云中,塔角一砖,击碎坠地。是日,扬州相距六十里亦震死一妇人。
  雷之击人也,谓其有心耶?则枯树畜产亦有震者,彼宁何罪?谓其无心耶?则古今传记,所震所击者,皆凶恶淫盗之辈,未闻有正人君子死于霹雳者。惟王始兴几罹其祸,卒亦获免,非妄击也。盖其起伏不恒,或有卒遇之者。至于击人,则非大故,不足以动天之怒耳。然而世之凶恶淫盗者,其不尽击,何也?曰:“此所以为天也。使雷公终日轰然,搜人而击之,则天之威亵矣。圣人迅雷风烈必变,不可以自反无缺,而遂不敬天怒也。
  余旧居九仙山下,庖室外有柏树,每岁初春,雷必从树傍起,根枝半被焦灼,色如炭云。居此四年,雷凡四起,则雷之蛰伏,似亦有定所也。
  今岭南有物,鸡形肉翅,秋冬藏山土中,掘者遇之,轰然一声而走,土人逐得,杀而食之,谓之雷公。余谓此兽也,以其似雷,故名之耳。彼天上雷公,人得而食之耶?
  传记六和搭顶有月桂,因风飘落,此说不经之甚。月中岂真有桂耶?夜静风高,从山外飘来者耳。史传所载,雨粟、雨麦,及魏河内雨枣,安阳殿雨朱李者,皆此类也。盖自天而下,故通谓之雨耳。
  天门九重,形容之言也。天岂真有门哉?然尝有人见天门开,中有楼台、衣冠人物往来者,何也?曰:此气之开合也。其楼台、人物,如海市蜃宫,顷刻变幻者也。考之史传,燕冯跋、北齐高洋,皆独见天开,自知必贵。羊袭吉、马浩澜皆见之。王文正公旦幼时,见天门开,中有已姓名,则又异矣。俗云:“见天开不以语人,拜之大吉。”又有时裂十余丈,人所共见者,则灾异也。
  谅辅为五官掾,大旱祷雨,不获,积薪自焚,火起而雨大至。戴封在西华亦然。临武张熹为平舆令,乃卒焚死。有主簿小吏皆从焚,焚讫而澍雨至。水旱之数,圣帝明王不能菀病6以身殉之,不亦过乎?谅、戴幸而获免,张熹死而效灵。前二人之雨,天所以示听卑之意也;后者之焚,天所以绝矫诬之端也。天亦巧矣。
  昔人谓冗旱之时,上帝有命,封禁五渎,此诚似之,每遇旱,即千方祈祷,精诚惫竭,杳无其应也。燕、齐之地,四五月间,尝苦不雨,土人谓有魃鬼在地中,必掘出,鞭而焚之,方雨。魃既不可得,而人家有小儿新死者,辄指为魃,率众发掘,其家人极力拒敌,常有丛殴至死者。时时形之讼牍间,真可笑也!
  南安王元稹为相州刺史,祷雨不效,鞭石虎像一百,未几,疽发背死。奚康生在相,亦以祷雨取西门豹舌,三儿暴丧,身亦遇疾。万历巳丑,吾郡大旱,仁和江公铎为守,与城隍约,十日不雨则暴之,既而暴又不雨,则枷之,良久,始解。无何,江至芋江,登舟,堕而伤足,病累月,几殆。人亦以为黩神之报也。
  元微之诗云:“江喧过云雨,船泊打头风。”过云雨,打头风,皆俚语也。今闽人犹谓暑天小雨为过云雨。
  齐地东至于海,西至于河,每盛夏狂雨,云自西而兴者,其雨甘,苗皆润泽;自东来者,雨黑而苦,亦不能滋草木,盖龙自海中出也。
  俗云:“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然雨非独百里,有咫尺之地,晴雨迥别者。余一日与徐兴公集法海寺,至暮而别。余西行数十步,即遇大雨如注,衣巾淋漓。兴公东行,点滴而已。陈后山云:“中秋,阴晴天下如一。”此语未试,然亦恐不尽然也。后山又云:“世兔皆雌,惟月中兔雄,故兔望月而孕。”此村巷小儿之谈,安所得而称之?”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古诗有之矣。使置兔室暗中,终岁不令见月,其有不孕者耶?月为群阴之宗,月望而蚌蛤实,月虚而鱼脑减,月死而蠃颚泣焦,又岂月中有雄鱼蚌耶?
  宋秘阁画有梁文瓒《五星二十八宿图》,形状诡异,不知其何所本,亦犹五岳真形图也。
  《周书》谓天狗所止地尽倾,余光烛天为流星,长数十丈,其疾如风,其声如雷,其光如电。吴、楚七国反时,吠过梁者是也。然梁虽被围,未有陷军败将之衄。略地屠城之惨,而七国不旋踵以亡,则天狗亦恶能为祸福?俗云:“天狗所止,辄夜食人家小儿。”故妇女、婴儿多忌之。
  闽中无雪,然间十余年,亦一有之,则稚子里儿,奔走狂喜,以为未始见也。余忆万历乙酉二月初旬,天气陡寒,家中集诸弟妹,构火炙蛎房啖之,俄而雪花零落如絮,逾数刻,地下深几六七寸,童儿争聚为鸟兽,置盆中戏乐。故老云:“数十年未之见也。”至岭南则绝无矣。柳子厚答韦中立书云:“二年冬,大雪窬岭,被越中数州,数州之犬皆仓皇噬吠,狂走累日。”此言当不诬也。
  《山海经》曰:“由首山、小威山、空桑山,皆冬夏有雪。”《汉书 西域传》曰:“天山冬夏有雪。”今蜀蛾眉山,夏有积雪,其中有雪蛆云。
  蛾眉虽六月盛寒,未必有雪,惟至绝顶,望正西一片白茫茫然,不知其几千里。土人云:“此西域雪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