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之甚骤,故前之士尚甚众,而后之士日益多。今夫民得称士,则大抵识字知书,新故不同,而常受一般之教育。受教育之民众,讵非吾国幸福也耶!而孰知事有大谬不然者。盖今日民国之难为,即在此曹日多之故。何则?此曹之所以为生,非群聚于官,此官字总分立三权之称。觅差求任,则无从得食故也。问前者何事而应举纳赀,曰:以做官故;问后者何事而入学校、谋出洋,曰:以做官故;问前后之人何事而皆勤运动、结政党,曰:亦以做官故。呜呼!官之众,国之衰也。尝闻之美友曰:若国何能为民国乎?百年以往,吾美国之众,太半皆占田垦土之民,被举为官,视若义务。是故阔节疏目,设官甚少,故无蠹政之游民,而平等之制易以立。今子之国,承专制之余,民稍俊秀,即莫非官。使向隅者多,则逆节萌起,不知何以善其后也。吾闻之,辄惝然自失。《记》曰:「生之者众,食之者寡。」食读若日食之食,义犹侵蚀。乃今反其道而行之,此不独财用不足之可忧,而奔竞成风,廉耻道丧,他日政之改良,几何可预计已。且如是将使农工商之中,无秀杰挺出之家。虽所居之土,得天最厚,然欲使富媪不s精华,编户悉资饱暖,不亦甚难也战!不亦甚难也哉!
  至于吾国之农工商又何如?夫中国固农国也,而海通以来,洋场剧兴,缘亩之民,天抵逐末。迩年以来,灾荒屡见,革命之际,攘夺尤多。顾亭林致慨明末之俗,谓其山有负隅,林多伏莽,民乃舍其田园,徙于城郭。又一变而求名之士,诉枉之人,悉至京师,辇毂之间,易于郊□之路。锥刀之末,将尽争之,此其言无异为今日云也。至于工商,又往往弃其所长,用其所短。浮慕企业,发起公司,然而水泡时闻,破产屡见,模略举似,有如造纸、织呢、玻璃、洋灰之类,乍起乍仆,皆丧巨赀。今夫农工商三者,国之桢干也,而衰败如此,呜呼,能不贫哉!
  然则,方今之计,欲为救贫之事,其将何道之由,曰:其详,请俟诸异日。约而举之,固有三答,曰:广交通,平法令,饰币制而已。是三者,固中国今日所得为,失今不为,势且无及。
天演进化论
  一千七百九十八年,有景教士马尔图者着论云:人民生齿日繁,地产虽增,必有不足养之一日。达尔文家学生理,因读是书而作《惟念》,谓世间种类既以日蕃,而所具能力多异,或强,或弱,或黠,或愚,或捷疾,而或迟钝。然则当不足于养之时,是虽强、黠、捷疾者,其得食而存之数岂不以多,而反是者岂不邻于馁绝乎?不宁惟是,势必强、黠、捷疾者,其种多传;而弱、愚、迟钝者,其种易灭。此即达氏《原种》书中《天择》一篇之所深论也。案《原种》一书印行于一千八百五十九年。当是时,斯宾塞氏方运至深之思,着为《会通哲学》,言一切自然之变,名天演学,见达氏之说,翕然欢迎,而以最适者存,诠达氏「天择」之义。
  天演西名「义和禄尚」,最先用于斯宾塞,而为之界说,见拙译《天演论》案语中。如云天演者,翕以合质,辟以出力,方其用事之时,物质由浑而之尽,由散而之凝,由纯而为杂,质力相缄,相与为变者也。今欲取此界说所云,而一一为之引证,此诚非鄙人所暇及。故独举似其语,以为诸公研究之资,而本日所欲特标而求诸公留意者,则有达尔文所发明之二例:其一即天择,所谓各传衍最宜者存;其二则先世所习传为种业。至今学者于第一例翕然承认,以此为天演最要功能,一切进化皆由于此。其第二例虽为达氏所笃信,而学者则不必以此为信例。彼谓祖父虽有熏习,然与体性所原具者异,其效果不必遂传。德人怀士满驳之犹力。然其例虽不必尽信,而亦不得竟斥为妄,盖经后人博验,生物界中固有以先世熏习传为种性者,如医家验有一种传疫微生,以经入病体之后其毒弥烈,由是传衍所具毒性皆烈于前。由此观之,则达之第二例所云先世熏习传为种业者,亦不过〔可〕遂斥为诬,尽行抹煞明矣。
  通此二家之说,而后进化大演可得而言。夫进化之事众矣,广而言之,则一切众生皆有进化之事。顾吾今日所欲诸君讨论者,乃人群社会之进化。既论社会之进化,欲吾言之有序,自不得不言社会之太初,然此又见于拙译《社会通诠》、《群学肄言》等书,故今又可以不论。所为诸君举似者,当去西人旧籍中有著名巨谬而不可从者,如鲁索《民约》之开宗明义谓:民生平等而一切自由是已。盖必如其言,民必待约而后成群,则太古洪荒,人人散处,迨至一朝,是人人者不谋而同,忽生群想,以谓相约共居乃极利益之事,尔乃相吸相合,发起一巨会者然,由是而最初之第一社会成焉。此自虚构理想不考事实者观之,亦若有然之事,而无如地球上之无此。何也?必欲远追社会之原,莫若先察其么匿之为何物。斯宾塞以群为有机团体,与人身之为有机团体正同。人身以细胞为么匿,人群以个人为么匿。最初之群,么匿必少。言其起点,作家而何?家之事肇于男女,故《易传》曰:「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此吾国之旧说也。
  然则顺序为言,不得不略及男女夫妇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