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或数圣人同朝而立,或数圣人比肩而游。自周以后,遂无圣人。是气之薄而不生圣人,非人之不能为圣人也。唐子曰:谓古今之气有厚薄,其必古之人皆如长翟[狄],今之人皆为侏儒;古之马其身倍象,今之马其身不加于犬。而不若是也。以是论人,不薄于形而薄于所以为形,必不然矣。
  唐子曰:古之为学者始造于常,常则必至于大。大则必至于精,精则必至于变。变则必至于神。如时之除而不见其除也,如时之进而不见其进也。若农夫然,播获百谷,候之而弗失焉。今之为学者不然,其书百千于古,其闻百千于古,其论之详备百千于古。圣人之言,得彼而益见其神,其言合于神矣,其人不出于常,不出于未造之常,则亦不免于为众人之身而已矣。今之人犹古之人也,今之学犹古之学也,好学者内省外察,唯恐分秒之不合于圣人,而卒至于相去之远如是,何哉?曷亦反求诸其心矣!人孰不欲有安宅哉?过朋友之家,语言饮食既毕,则去之矣。假居于人之室,近则日月,久则岁时,则去之矣。之燕赵者,次于旅舍,信宿则去之矣。非已之宅,过而不留焉;是已之宅,终身不离焉。于宅则知我,于心则不知我。以观宅者观心,则知心矣;以居宅者居心,则得心矣。
  然则当何以居心哉?嵩岳之山,立乎天地之始,并乎天地之终,处于六合之中以为之位,连乎四极之下以为之根,斯亦不移之至矣,心之不移也似之。大海之水,风乎南北,荡乎东西,无所表之以识其处,无所维之以得其止,斯亦无定之至矣,心之无定也似之。圣人之心如岳,众人之心如海。善居心者,能使海变为山,则尧孔可几也。
  或曰:心既定矣,敢问求道之何从?曰:子欲将心求道乎?曰:然。曰:子之将心以求道也,岂不以道为至神之一物,望之而不见,将竭心思,穷岁月,如结网求鱼,操弓弹鸟乎?曰:其或然乎!唐子指灯而言曰:吾与子处于暗室之中,目无所见,着火于灯,明照四壁,无所不见,岂非以火乎?然则火自明也,明u火也,非火在是而别有所假以为明也。心譬则火也,道譬则明也,何见为二物哉。
除疾
  唐子曰:我有疾曰逸,其寂也液液然,其动也泄泄然,其流也不知其所之焉。若使我系心如系羊,夫亦奚难;有不纵而纵,系之而莫系者。不除此疾,终无至道之日。
  我又有疾曰躁,人之产于其土者,其性多如其土。吾产于湍峻之乡,故吾性亦湍峻。闭户之时,不能移景而坐,必将变焉;不能终食以须,必将先焉;不能终朝以寂,必将动焉。不除此疾,终无至道之日。
  少康失家,灭浞乃复。不然,戍郊者浞众也,守门者浞众也,卫宫者浞众也,少康至郊,谁为启郊?少康至门,谁为启门?少康至宫,谁为启宫?虽其故家,终不能入。必战郊、斩门、清宫而后入。我之欲除二疾也如是。
  孺子有好戏者,侍于先生,教之以成人之礼。孺子悦,端坐不动,无异于成人。及先生出,与其曹嬉,跳越奔走,好戏如初。我年五十六矣,求止不恒,犹彼孺子,岂非耻哉!请自今毋若孺子!
  乡人有好斗者,有事饮于社,就席而能下,举爵而能恭,无异于善人。他日与狎少年处,一言不合,起^如初。我学圣人之道者也,求静不恒,犹彼乡人,岂非耻哉!请自今无若乡人。
病获
  唐子为学十年,视陶猗之富如鼠壤,视赵孟之贵如鹜毛,而逸心不收,躁心不除,见誉亦喜,见色亦悦。行年六十二矣,饮酒过多,晨兴呕i,惧其驯为风也(史记仓公传)。于是止饮。因疾而思生,因生而思身,因身而思养,因养而思遇,因遇而思营,因营而思死。曰:生,旦也;死,晦也。羊相抵于屠门,而不知其将屠也;鸡乘尾于Y下,而不知其将烹也。人皆求胜于人,求遂其欲,何以异于是!朱氏之馆有养生之书,取而观之,其言有之曰:神御气、气驻形、心生则神亡、心死则神居。解之曰:心无生死,生死云者,舜之所谓人心也。殉心丧神,终其身为戚戚之小人而短命以死,为心乎,为神乎?引箸而思之,舍箸而变焉,食进于前,方恶忽甘,视之如易器。仆使于前,方怒忽悦,视之如易仆。出门不罔,入室不忧,有远虑而不思,见好色而目不留。十年学之而未能,一食忽焉而得之,乐莫甚焉。引而直之,勿使复曲;扶而正之,勿使复偏;一食得之,必且一食失之也。虚中以与人,直已以遇诈。知我不为喜,不知我不为愠,誉我不谓厚,慢我不谓薄。虚吾宫,洁吾室,明吾ǎ谨吾户,处乎其中,无所愿于宅之外,如斯以俟之耳。
悦入
  甄晚而志于道,而知u心是道,不求于外而台于心,而患多忧多恚为心之害。有教我以主静者,始未尝不静,久则复动矣。有教我以主敬者,始未尝不敬,久则复纵矣。从事于圣人之言,博求于诸儒之论,为之未尝不力,而忧恚之疾终不可治。因思心之本体,虚而无物者也。时有穷Q,心无穷Q;地有苦乐,心无苦乐;人有顺逆,心无顺逆。三有者,世之妄有也;三无者,心之本无也。奈何以其所妄有加于其所本无哉!心本无忧恚,而劳其心以治忧恚;外疾未除,内主先伤,非计之得者也。知其然,而求心之方将何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