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后王君公为之气势,无缙绅先生为之号召,无蚍蜉、蚁子为之攀援,无鲽p、鹣鹣为之朋比,然而亟欲取儒而不实乎儒者,绳尺之,雕琢之;又取祖老子而成乡愿者,药石之;又取皈依释氏、妄希福利者,唾斥之;又取崇奉天主、叛乱乃衷者,桎梏之、刀锯之;又取饮食耆好渐染回风者,洗濯之;又取一切无名之教奔腾结引、麋沸蚁动者,理解之,惩艾之;――岂不敌愈多而力愈单,任愈艰而气愈猛耶?且夫敌多而瑟缩者,是谓馁;任艰而不自振厉者,是谓偷;以一敌万而战胜于异同离合之界者,是谓毅;以身任道,舍我其谁;毋敢弃、毋敢亵者,是谓敬。孟子曰:“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讵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则尝端居而思焉:此三圣一贤之心,何心也?处今之世,心古之心;用古之心,世今之世,其有志而未之逮也耶?其不得已而不已也耶?
  原教下
  浮邱子曰:天下之故出于人材,天下之人材出于教,天下之教出于学,天下之学出于师。
  春秋衰,而仲尼作,与其徒叙六艺之文、阐百王之道。于是春秋无人材而仲尼之门有人材。七国横,而子舆作,与其徒孝弟、明仁义,庳管晏、斥仪秦,于是七国无人材而子舆之门有人材。《礼》曰:“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是故考师之体,醇乎其醇者,以仲尼、子舆为断;考师之用,有功于人材,有功于天下者,以仲尼模范春秋、子舆模范七国为断。考仲尼、子舆所以模筑春秋、七国者,以杂霸游说之非、内圣外王之是为断。
  且夫内圣外王,此古今大脉落也,此圣贤大纲领也,此天地大辅相也,此民物大倚杖也。然而寥寥千古,独一仲尼、子舆能知之而能言之,虽不自其身行之,而固能行之。是故子贡师仲尼,则曰:“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公孙丑师子舆,则子舆告之曰:“以齐王,犹反手也。”夫其师弟所铺陈者皆内圣外王之典则,所许与者皆内圣外王之明效大验,故凡天下畔内圣外王者,无所骋焉;――岂惟无所骋?又去其故而就其新焉。――凡天下疑内圣外王者,有所考焉。――岂惟有所考?又终身谨懔而勿忘焉。
  《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其惟仲尼、子舆克当此而无憾者乎!其他则吾所不敢请也。是何也?由仲尼而上,则大颠、绿图、赤松子、尹涛、西王国、贷子相之徒为帝王之师,而其事荒忽而不传,恶知其内圣邪、外王邪?由子舆而下,则荀卿、董仲舒、扬雄、王通、韩愈之徒为当时之师,而其旨枝离而不中,恶知其果于内圣邪、外王邪?其又有不荀、董、扬、王、韩若者,则自汉已降,师儒大都出于训故,于是抱残守阙、沿讹袭缪,恶知内圣外王是何义类邪?自隋、唐已降,师儒大都出于词章,于是夸多斗奇、争妍负宠,恶知内圣外王是何名称邪?其又有欲掩跨荀、董、扬、王、韩,进而复于仲尼、子舆之意者,则自宋已降,师儒大都出于语录,于是濂、洛、关、闽辟其端;而蒙古、朱明之代,凡有志者喁喁然而竟其委。夫辟其端者,其道学之功良伟也。而惜乎竟其委者,其语录之习太甚也,匪不粗知内圣外王之义类、之名称,而不实于底里、不详于节次者踵相接也。
  到于今更左矣。考其师儒,大都出于四对八比。考其四对八比,大都出于剽窃、摹拟。于是童而习之,长而毋事其他焉。蠢者悴心力而为之,智者易为而满其量焉。群徒而风气之,各挟短具充长驾焉。草茅而逸居之,扬于王庭,而毋有其有焉。是何也?上以四对八比取天下之人,既而以古之忠勋望天下之人之心,则且责剽窃、摹拟者为献可替否之公辅,则且责剽窃、摹拟者为修内攘外之封疆,则且责剽窃、摹拟者为左右后先之有司、百执事,则何体、何用、何本、何末之有焉?下以四对八比供上之求,既而梯荣显、工艳夺,则且移其剽窃、摹拟于官爵、利禄、权势、气炎,则且移其剽窃、摹拟于簿书、期会、声音、笑貌,则且移其剽窃、摹拟于金玉锦绣、饮食耆好、田园、第宅、舆马、婢妾,则何性、何情、何胆、何肝之有焉?悲夫!体用本末,既以舛驰,性情胆肝,又以叵测之人也。方其文恬武熙,雍容妥贴,国有令誉,家有厚藏,是则四对八比之庸福而已矣;逮乎天怒人怨,糜烂焦灼,国有归咎,家有交谪,是则剽窃、摹拟之败局而已矣。悲夫!享庸福而有馀,支败局而不足者,试提其耳,而告以内圣外王之义类、之名称、之底里、之节次,则岂不惶遽而大惑也邪?
  悲夫!为君而不彻于内圣外王之学,尧、舜、禹、汤不取也;为臣而不彻于内圣外王之学,稷、契、周、邵不取也;为师儒而不彻于内圣外王之学,仲尼、子舆不取也。登山不于岱,观水不于海,则不特。疗饥不以菽粟,御寒不以布帛,则不恒。不特、不恒,不可以该。是故特之甚、恒之甚、该之甚,则莫如心仲尼、子舆之心,学内圣外王之学。《诗》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如之何其惶遽大惑也?
  悲夫!言内圣外王则惶遽大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