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言治天下,乃有言,乃有行。《春秋传》曰:“言不可以已也。”其是之谓矣。今也不然,惧吾言之而众窥其浅深也,于是诡于不言以神之;惧吾多言之而众滋其然疑也,于是诡于不多言以盖之。
  且夫不言而成,天之叙也;不多言而中,圣之指也。今也不然,不言则有十遁,不多言则有十居。
  十遁维何?主术不言醇疵,尔乃遁于德,利于邪。国是不言公私,尔乃遁于义,利于曲。祖制不言颠末,尔乃遁于法,利于替。官材不言真似,尔乃遁于情,利于庇。礼乐不言污隆,尔乃遁于学,利于陋。兵刑不言得丧,尔乃遁于气,利于瘛J啃胁谎哉暌,尔乃遁于节,利于忍。民风不言治乱,尔乃遁于数,利于安。阴阳不言休咎,尔乃遁于天,利于欺。草木不言丰耗,尔乃遁于物,利于蒙。
  十居维何?多言则愚泄,尔乃匿其愚,居其智。多言则丑泄,尔乃匿其丑,居其雅。多言则诈泄,尔乃匿其诈,居其忠。多言则佞泄,尔乃匿其佞,居其仁。多言则浇泄,尔乃匿其浇,居其良。多言则愤泄,尔乃匿其愤,居其和。多言则枝泄,尔乃匿其枝,居其根。多言则罅泄,尔乃匿其罅,居其奥。多言则垢泄,尔乃匿其垢,居其e。多言则杂泄,尔乃匿其杂,居其壹。
  《诗》曰:“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纫隆!苯穸枚菡摺⒕诱咧状,则忧患其有已乎?是故十遁则有四窒,十居则有四匮。
  四窒维何?遁之亟,则有流心,而修省窒。遁之亟,则无长策,而举措窒。遁之亟,则纳阿偏,而忠规谠论窒。遁之亟,则成壅鬲,而四方瞻n窒。
  四匮维何?居之惯,则工描画,而政体匮。居之惯,则负险深,而性行匮。居之惯,则饮鸩毒,而衽席之地匮。居之惯,则积疮瘠,而社稷苍生匮。
  是故秦皇多忌讳之禁,隋炀对群臣多不语,非洞深也,兹所以踣其国也。商周之盛德而有诰,秦穆公之悔过而有誓,非繁劳也,兹所以长其世也。孔光不言温室树,李林甫借仗马以塞言者,非缜密也,兹所以文其奸也。李善感不效中外以言为讳,司马光事亡不可对人言,非劲露也,兹所以输其忠也。大底可言则言,少言不能明己意、尽物情,则多言,君子之所不禁也。尔乃诡于不言以为神,神必疑之;诡于不多言以盖天下,天下必梗之;不能天,而拟其不言而成,天必呵之;不能圣,而冒其不多言而中,圣必哂之。毋为神疑,毋为天下梗,毋为天呵,毋为圣哂,则宜豁然大洗其积而振德之。
  《易》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是故振十遁则有三达,振十居则有三底。
  三达维何?达于上下古今而言,谓之龟鉴。达于是非可否而言,谓之药石。达于缓亟轻重而言,谓之倚杖。
  三底维何?底于贤者,一言而解纠纷,累千万言而亦振聋启Z矣。底于圣者,一言而存统绪,累千万言而亦经世行远矣。底于天者,一言而剖造化,累千万言而亦配天立极矣。《春秋传》曰:“言以足志,文以足言。”其是之谓矣。
  柄言下
  浮邱子曰:言行之际,善败之所由以起也。善败之际,古今之所由以分也。古之君子舍己从人,则使人言;使人言而底其实,则使人行,此天下所以多能言能行之材也。今之君子循例求言,则使人言;使人言而不解其何谓,则沮人行:此天下所以第闻言者之采,而不获享行者之福也。且夫言者,材之概也;行者,材之骨也。驭风霆者,言者之采也;补雨露者,行者之福也。如之何其使人言、沮人行也?岂唯沮人行,甚且然其所不然,使不能言、又不能行者行之。甚且夜气之萌,心知其所使非人,而冀幸其万一能行之。甚且骨鲠之臣,大声暴白其人之不然,而既使之行,则故示深重而毋更之。其在《小F》之诗曰:“谋臧不从,不臧覆用。我视谋猷,亦孔之邛。”
  是故使知天者言休咎,使贼心者造作祈祷以媚上帝,恶乎行?使知地者言险易,使眯目者指划形势以测四方,恶乎行?使知主术者言王霸,使漫无底里者左右侍从以辅台德,恶乎行?使知臣道者言忠奸,使别有肺肠者旦夕奔奏以裨世程,恶乎行?使知问学者言本末,使观文识字动辄错缪者总天下之大要,恶乎行?使知时务者言缓亟,使拘文牵义、苦无变化者掌天下之大故,恶乎行?使知人材者言高下,使徇情灭性、罔有顾忌者塞天下之清议,恶乎行?使知民风者言污隆,使凉娲砭亍⒇栌屑焓者倡天下之不祥,恶乎行?使知兵者言奇正,使愚呆者帅戎行,使知刑者言生杀,使便佞者玩国典,恶乎行?使知教者言浅深,使粗丑者主训迪,使知养者言厚薄,使惨戚者理生聚,恶乎行?昔荀子曰:“使贤者为之,则与不肖者规之;使知者虑之,则与愚者论之;使修士行之,则与污邪之人疑之。虽欲成功,得乎哉?”韩非曰:“人主于人,有所智而听之,因与左右论其言,是与愚人论智也。有所贤而礼之,因与左右论其行,是与不肖论贤也。智者决策于愚人,贤士程行于不肖,则贤智之士羞,而人主之论悖矣。”是故此人言之,彼人行之,谓之傅会;一人言之,十人行之,谓之牵掣;不闻言而思之,闻言而又疑之,谓之桡滑;不能行而耻之,能行而又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