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有聲,不動不聞,鍾鼓有音,不擊不鳴。《詩》云:嚶其鳴矣,猶求友聲。《易》曰:嗚鶴在陰,其子和之。此聲響之相隨,猶形之於影,自然而並生,俱出而俱沒也。夫音者,本無待於聲也,聲發而響隨之耳。如人言凶則氣麤,聲和則氣悅,愛人者人常愛之,敬人者人常敬之,未嘗不由己出,其猶音響之於鳴聲,此固然之理也。前後之相隨。夫身行於前,影必隨之後,陽唱於前,陰必和於後。此影形相逐,陰陽相和,前後相隨,此則必然之理也。《孔叢子》曰:前譬之古也,後譬之今也。古今相繼,猶前後之相隨,初無間然也。澄明子曰:前者始條理也,後者終條理也。未聞有前而無後也,亦未見有始而無終也。前後一理也,始終一貫也。不由於前而至於後者,天下無之。此大修行人初以無為居其前,無不為必繼之於後,此自然之道也。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聖人者,天下之至人也。而曰處無為之事者,何哉?夫無為者,簡易也。蓋聖人者德並二儀,故參乾坤之理,而從於簡易也。何以知之?《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此聖人之所以處無為之事也。行不言之教。夫不言者,忘言也。蓋忘言之中,至理存焉。謂天下之理盡在不言之中,故聖人得其奧理,默而行之,故云行不言之教也。然夫不言之教,謂天道也,蓋天道不言而善應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是以聖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故云行不言之教也。《易》曰: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夫神物變化,吉凶圖書,亦未嘗有言也,而聖人則效法象,斯非行不言之教之謂歟?萬物作而不辭。夫作者,言萬物生成之稱也。不辭者,謙不自矜也。《中庸》曰: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峻極于天。《易》曰:聖人作而萬物睹。然未嘗聞聖人自以稱能也。如昔者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禱,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是以門人弟子有曰:夫子聖者歟?何其多能也。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此謙稱,不辭之謂也。生而不有。夫生者,仁之稱也。何以言之?《易》不云:生生不息之謂仁。不有者,不自有其仁也。先儒曰:可使天下被聖人之仁,不可使天下知聖人之仁,被聖人之仁而知聖人之仁,則仁之小者也。有方而可議也,被聖人之七而不知聖人之仁,則仁之大者也。無迹而名也,此聖人生而不有之說也。為而不恃。夫聖人者,多才多藝者也。而未嘗自以為能,故云為而不恃也。昔陽子居問聖人之治,老子曰:聖人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貸萬物而民弗恃。有莫舉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測,而游乎無有。此為而不恃之說也。非斯之義歟。功成不居至是以不去。不居者,不自伐其功也。不去者,謂其名不去也。又云不居者,身退也。蓋功成身退,則其德乃長,其名乃彰。故云不去也。經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是也。如昔者禹平水土有功,舜以天下禪禹,禹讓舜之子商均,避於陽城,是功成不居也。而天下之民從。是其名不去也。非斯之謂乎。
  喻清中曰:天下皆知至是以不去。美在己不在人,善在己不在人。今夫積一美而欲使天下之人皆知之,則非美已;行一善而欲使天下之人皆知之,則非善已。天下之事,有者無之對,難者易之對,長者短之對,高者下之對,其相生相成,相形相傾,猶響之應聲,影之隨形。聖人一普之以無心而已。其事也無為,其教也不言,猶之天焉作成萬物而不辭其勞,有生之用,無生之迹,有為之實,忘為之力。吾夫子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聖人之所以法天者,功成而不居其功。極其至也,善積而名顯,德彰而身尊,我不求名而名自隨。雖欲去之,如之何去之。鬳齋所謂有其有者不能有,無其有者能有之。可謂說著痛快處。去字讀如君子去仁之去。先儒謂為善而避名,則天下無可為之事,聖人有心於為善,無心於得名,而名之終不可得而去者,猶音聲之相和,形影之相隨耳。合首尾而並觀,則一章大旨,脉絡聯屬,末復提起兩語曰:夫惟弗居,是以不去。非特作文之妙處,而教人之意,可謂深切著明也矣。
  胥六虛曰:天下皆知至前後之相隨。夫福為禍本,吉乃凶源,自然之理也。人莫之能知,故聖人慈憫世之不悟,告之曰:天下皆知其美善而趨之樂之,而不知其惡與不善由此而生也。是理也,猶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傾,音聲之相和,前後之相隨。自古迄今,事事物物皆有反對,如環無端。若夫超然獨立而無對者,其惟聖人乎。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至是以不去。是以聖人獨立而無與之反對者,蓋其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也。無為之事非不為也,謂順物自然,因而不作,感而遂通耳。行不言之教,非緘默而已,謂至誠內修,忠信外施,天下從之,無事辭費。□若然者,雖日應萬機,和而不倡,所以不辭勞,故曰作而不辭也。天下之民生者由其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