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賓,事畢,遊象魏之觀,見祭禮之不備。睹象魏之舊所,喟然而歎。弟子言偃問焉,仲尼曰:大道之行,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脩睦,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夫老有所終,世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不必藏諸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不又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不閉,是謂大同。此則扇枕溫席、出顧入復無所施矣。人盡親也,何偏名之有乎,矜恃也哉。
  國家昏亂,有忠臣。
  注:太平之時,上下交定,何異名乎?昏亂之日,見危致命,有忠臣矣。
  疏:忠者,人臣之職分,而云有忠臣者何乎?由人主失御臣之道,今佞主之人獲進,規君於昏,使生禍亂,則有見危致命,蒙死難以匡社稷,而獲忠臣之名。
  義曰:讜正曰忠。《春秋》曰:忠,社稷之固也。為臣事君,以忠為本。事親孝者,則事君忠矣。阿諂曰佞,不明於理曰昏,上下不理曰亂。夫佞臣在側,君鑒不明,不能退佞進賢,陷己於昏亂。昏亂既作,紛爭生焉。外有寇敵之侵,內有蕭墻之釁,所以良臣效命,排難扶危,或生著功名,或死節王事。忠臣之目,由斯立焉。向使唐堯為君,虞舜為臣,上得臨御之宜,下盡弼諧之道,則忠臣偏美,何所顯哉。
  疏:若夫道化大行,無為清靜,思皇多士,盡是夔龍,彝倫攸叔,無非作乂。
  義曰:大道之化,玄風廣行,上既無為,下自清靜。《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多士,眾臣也。夔龍,舜佐也。《尚書》曰:夔作典樂,八音克諧。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簫韶九成,鳳凰來儀。龍為納言,出納王命。彝,法也。倫,等也。攸,所也。叙,次也。乂,理也。《書》曰彝倫攸叙,言舜得良臣而典法不失其正也。疏:然後忠孝之名息,淳樸之道興,則於忠臣乎何有?此四者頹弊之極也,焉得不返之於淳樸乎?
  義曰:頹,墮也。弊,替也。四者,謂仁義、智慧、孝慈、忠臣也。道廢智生,家争國亂,而四者是顯。因頹弊之極而立其名,大樸壞隳,淳風訛替,德衰道喪,可勝言哉。所以大道既隱,下德有為,仁義用而巧智興,小惠成而大偽作。忠臣名著於昏亂,孝慈事彰於不和,弊極風頹,所宜反樸。反樸之謂詳具在於下章。
  絕聖棄智章第十九
  疏:前章明風俗頹靡,失道而仁義遂行。此章明絕棄多門,還淳則盜賊無有。首六句且絕矜徇之邊,次三句將明立教之方,後四句示行門之由趣。○義曰:道廢俗訛,偏名遂立。將復樸素,須絕偏名。既前章四者不行,則此章三者宜絕,孝慈自復,盜賊不生,乃尊樸素之風,除私欲之患,天下之利其何博哉。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注:絕聖人言教之迹,則化無為;棄凡夫智詐之用,則人淳樸。淳樸則巧偽不作,無為則矜徇不行。人抱天和,物無夭性,是有百倍之利也。
  疏:聖者,有為制作之聖。智者,凡俗矜徇之智。制作之聖則有迹,矜徇之智則非真。失真是生巧偽,逐迹坐令喪本,故皆絕棄之,而全其淳樸。天和既暢,矜徇不行,是人有百倍之利也。
  義曰:無為之聖,內明之智,應物周遍,隨時感通。比之聖智,杳冥無迹。制作之聖,矜徇之智,既有其迹,人往迹存,以所存之迹,非應變之具,執而用之,去道愈遠。何者?聖智設法,所以守國也。大盜至矣,則聖智之法并其國而竊之。其故何哉?若不盜其聖智之法,則無以取其國。是知聖智設法,本以守國,智詐極矣,乃翻為盜國之盜資也。老君戒之,忘聖則為理,涉迹則為亂。能忘其有迹之迹,棄其矯智之智,則淳樸復而巧偽息矣。人復怡和,無傷無沃,俗臻樸素,無怨無争,各保其生,是有百倍之利也。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注:絕兼愛之仁,棄裁非之義,則人復於大孝慈矣。
  疏:前章云,大道廢有仁義,此章云絕仁棄義,民復孝慈者,明大道之代,所謂玄同,民無私親,悉皆慈孝。故理至則進滅,事當而名去矣。
  義曰:六親不和,則孝慈之名偏立。天下有道,則淳樸之化復行。淳素既行,人皆慈孝,可謂無私親矣。斯則絕名迹之仁義,復玄同之孝慈。無私親者,是不獨親其親也。
  疏:今六紀廢絕則孝慈名彰,若絕兼愛之仁,棄裁非之義,江湖無濡沬之進,慈孝有自然之素,故民復於大孝慈矣。
  義曰:六紀者,亦曰六親,是君臣父子夫婦也。六者和則皆孝皆慈,六者不和則有孝有不孝,有慈有不慈。不孝者眾,則孝者顯其名;不慈者眾,則慈者彰其美。所以然者,仁義制於其間,而昭其名進。若化之以大道,鼓之以淳風,棄名迹之仁義,則民復於皆孝皆慈矣。魚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沬,不如相忘於江湖。何者?相呴相濡,言其相愛矣。相忘於江湖,各得其適,豈俟濡沬之小愛乎?偏孝偏慈,濡沬之謂爾。《莊子□天運篇》老子謂孔子曰:子以仁義之道行之於世,亂莫大焉。夫仁義憯然乃憤吾心,豈若使天下無失其樸,放風而動,總德而立,又奚桀桀然若負建鼓而求亡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