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為悲也。至於神和游於心手之間,放意寫神,論變而形於絃者,父不能以教子,子亦不能受之於父,此不傳之道也。故肅者,形之君也,而寂寞者,音之主也。
  樸大無形,道大無量。天圓地方,道在其中。故三皇五帝,法籍殊方,其得民心一也。若夫規矩勾繩,則是為巧之具,非所以為巧矣。師文之琴,有類乎是。
  老子曰:天地之道,以德為主,道為之命,物以自正。至微甚內,不以事貴。故不待功而立,不以位為尊,不待名而顯,不須禮而莊,不用兵而強。故道立而不教,明照而不察。道立而不教者,不奪人能也,明照而不察者,不害其事也。
  古人質樸,其俗同,故不待教。後人澆漓,其俗異,故聖人憂道之不明而教立天,天地之道,以德為主,而道為之命,物各自正,自然而已。聖人何庸心哉?
  夫教道者,逆於德,害於物,故陰陽四時,金木水火土同道而異理。萬物同情而異形,知者不相教,能者不相受,故聖人立法以導民之心,各使自然。故生者無德也,死者無怨也。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夫慈愛仁義者,近狹之道也。狹者,入大而迷;近者,行遠而惑,聖人之道入大不迷,行遠不惑,常虛自守,可以為極,是謂天德。
  古之教者以道,今之教者以利,此道之所以不行也。夫聖人立法導民心,使各安其自然之分,生者自生,死者自死,德怨何有哉?
  老子曰:聖人天覆地載,日月照臨,陰陽和,四時化,懷萬物而不同,無故無新,無疏無親。故能法天也,天不一時,地不一財,人不一事。故緒業多端,趨行多方。故用兵者或輕或重,或貪或廉,四者相反,不可一也。輕者欲發,重者欲止,貪者欲取,廉者不利,非其有也。故勇者可令進鬥,不可令持堅;重者可令固守,不可令陵敵;貪者可令攻取,不可令分財;廉者可令守分,不可令進取;信者可令持約,不可令應變。五者聖人兼用而材使之。夫天地不懷一物,陰陽不產一類。故海不讓水潦以成其大,山林不讓枉撓以成其崇,聖人不辭負薪之言以廣其名。夫守一隅而遺萬方,取一物而棄其餘,即所得者寡,而所治者淺矣。
  天之命者一,氣感不同,性隨質異,變有萬殊,不可率而齊也。聖人憲天法道,不以殊方異俗為之間,而覆之載之,養之育之,一而已矣。
  老子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之所照,形殊性異,各有所安。樂所以為樂者,乃所以為悲也。安所以為安者,乃所以為危也。故聖人養牧民也,使各便其性,安其居,處其宜,為其所能,周其所適,施其所宜,如此則萬物一齊,無由相過。天下之物無貴無賤,因其所貴而貴之,物無不貴。因其所賤而賤之,物無不賤。故不尚賢者言不放魚於木,不沉鳥於淵。
  善牧民者,不一其法,形殊性異,各有所安;反而置之,則生道失矣。然則莊周之謂《齊物論》者,豈齊物哉?齊物理也。天之生物,各因其材而篤之。
  昔堯之治天下也,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田疇,奚仲為工師。其導民也,水處者漁,林處者棌,谷處者牧,陸處者田。地宜其事,事宜其械,械宜其材。皐澤織網,陵阪耕田,如是則民得以所有易所無,以所工易所拙#1,是以離叛者寡,聽從者眾,若風之過蕭,忽然而感之。各以清濁應,物莫不就其所利,避其所害。是以鄰國相望,雞狗之音相聞,而足迹不接於諸侯之境,車軌不結於千里之外,皆安其居也。故亂國若盛治國若虛亡國若不足,存國若有餘。虛者非無人也,各守其職也;盛者非多人也,皆徼於末也;有餘者非多財也,欲節而事寡也;不足者非無貨也,民鮮而費多也。故先王之法非所作也,所因也,其禁誅非所為也,所守也,上德之道也。
  古之君天下者,君逸臣勞,無為而治。堯之時,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百官分職,各以其能。惟官得其人則民安其處,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老子曰:以道治天下非易人性也,因其所有而條暢之,故因即大,作即小。古之瀆水者因水之流也,生稼者因地之宜也,征伐者因民之欲也,能因則無敵於天下矣。物必有自然而後人事有治也。故先王之制法,因人之性而為之節文,無其性不可使順教,有其性無其資不可使遵道。人之性有仁義之資,其非聖人為之,法度不可使向方,因其所惡以禁姦,故刑罰不用,威行如神。因其性即天下聽從,拂其性即法度張而不用。
  聖人因人性而設教,觀風俗以為治。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是以民心歸往而無敵於天下矣。
  道德者功名之本也,民之所懷也,民懷之則功名立。古之善為君者法江海,江海無為以成其大,窊下以成其廣,故能長久為天下谿谷,其德乃足,無為,故能取百川,不求故能得,不行故能至,是以取天下。而無事不自貴故富,不自見故明,不自矜故長,處不有之地。故為天下王,不争故莫能與之争,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江海近於道,故能長久與天地相保,王公修道功成不有,不有即強固,強固而不以暴人,道深即德深,德深即頁名遂成,此謂玄德,深矣遠矣,其與物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