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諧於樂,周道自是而衰矣。於帝言其盛,於王言其衰,始終之理也。且五帝之德,三王之功,其道密庸,或由幻化,直若一夢爾。故此篇劇育覺夢之理,有若古莽之國,以夢中所為為實者;有若阜落之民,常覺而不眠者。役思慮於晝則昔昔夢為人僕,勞形體於晝則昔昔夢為人君。至於争鹿之訟,則覺夢又不可得而辯矣。聖人應世之跡,如斯而已。誠能審覺夢之道,則知病迷者非本迷,病忘者非本忘。是非美惡,同之於道。道化德業,同於一致。其塵垢枇糠足以陶鑄堯舜而有餘,而況於王功乎?嘗原天下之治始於三皇,方是時也,以道在宥天下,民結繩而用之,卧則居居,起則于于,可謂至治矣。然既已出道而為治矣,則時運而往必降而為帝者之德。帝者之治,若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亦已盛矣,然德已顯矣。必至於湯武之王,人皆知王者之功見於夏禹之時,殊不知其闓端乃自於三皇之前,而其末存乎千歲之後也。故譬道之每降,猶水之離源,其流無已,去本日遠,必不可復反矣。莊子謂有虞氏為招仁義以撓天下,謂聖人為不忍一世之傷而謷萬世之患,蓋謂此也。雖然,有聖人者能以道御時,不隨世降,雖成周之王可使民之攸槩不殊於至德之世,此則子列子,之垂訓有望於萬世,旦暮之遇也。
  沖虛至德真經解卷之六竟
  沖虛至德真經解卷之七
  宋杭州州學內舍生臣江遹進
  仲尼
  仲尼閒居,子貢入侍,而有憂色。子貢不敢問,
  解曰:退朝曰閒,閒居則方退食自公,故其憂有在於治天下、遺來世,有以見,聖人雖閒居,乃心罔不在王室,其忠有如此者。問也者,心之所欲為而未達者。仲尼之憂,雖顏子所未喻,況子貢之弗如哉?故不敢問。
  出告顏回。顏回援琴而歌。孔子聞之,果召回入,
  解曰:回之援琴而歌,欲夫子之聞之也。果召回入,有以見聖人之教不倦。
  問曰:若奚獨樂?回曰:夫子奚獨憂?孔子曰:先言爾志。曰:吾昔聞之夫子曰:樂天知命故不憂,回所以樂也。孔子愀然有閒,曰:有是言哉?汝之意失矣。。此吾昔日之言爾,請以今言為正也。汝徒知樂天知命之無憂,未知樂天知命有憂之大也。
  解曰:顏子之樂在道,孔子之憂以人。由眾人以觀,唯顏子為獨樂;由顏子以觀,唯孔子為獨憂。天之所與,樂之而不辭,謂之樂天;命之所制,順之而不逆,謂之知命。能樂天而不能知命,能知命而不能樂天,皆不足以為不憂。雖樂天知命則窮亦樂,通下樂所樂非窮通,是所以不憂也。顏子得是道矣,故居於人不堪之憂而能不改其樂也。雖然,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時所是,卒而非之。以樂天知命為不憂,始之所是也。以樂天知命為憂之大,今之所言也。顏子之於孔子,得其行而未得其所以行,所以援琴而歌,而不能與聖人同憂也。且皆聖人之言也,豈真有迕而不合哉?因時適變,姑請以今言為正爾。至於真樂真知,則今昔之言又烏知辯?
  今告若其實:修一身,任窮達,知去來之非我,亡變亂於心慮,爾之所謂樂天知命之無憂也。曩吾修詩書,正禮樂,將以治天下,遺來世;非但修一身,治魯國而已。而魯之君臣日失其序,仁義益衰,情性益薄。此道不行一國與當年,其如天下與來世矣。吾始知詩書禮樂無救於治亂,而未知所以革之之方,此樂天知命者之所憂。雖然,吾得之矣。夫樂而知者,非古人之謂所樂知也。無樂無知,是真樂真知。故無所不樂,無所不知,無所不憂,無所不為。詩書禮樂,何棄之有。革之何為?
  解曰:聖也者,德之極而道之至也。謂之聖人,則心凝形釋,都無所愛惜,都無所畏忌,當有何憂哉?雖仁者猶能不憂,而況於孔子集聖人之大成者,其果有憂乎?如未免於有憂,則不可以言聖矣。謂聖人為有憂,是不知聖人者也。今而自以為憂之大而形於色者,蓋聖人者,萬物之所係,一化之所待,而自任以天下之重者也。以樂天知命,修一身,任窮達,知去來之非我,止變亂於心慮,我則不憂矣,安能使斯民皆無憂乎?彼民未盡無憂,則聖人安能獨無憂乎?非特憂在於當年,其憂又有及於來世。方來之世為無窮,斯民之憂為無盡,聖人之憂亦與之為無盡,則其為憂也不亦大乎?又況修詩書,正禮樂,將以求治而其道不行,以詩書禮樂為無救於治亂,思欲革之而未知其方,安得而無憂乎?何則?六經,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雖然,跡雖不可守而履亦不可廢也。故詩書禮樂,棄之則無以為治,即之則不能為治。今而以樂天知命為不憂,是併與其履而棄之矣,又何以為治哉?是以謂之樂天,未免於有所樂也。謂之知命,未免於有所知也。有所樂則必有所憂,有所知則必有所遺,唯得所謂真樂真知,則無樂無知矣。無樂無知則無所不樂,無所不知,無所不憂,無所不為,憂樂兩忘。為無為,俱遣詩書禮樂,亦不必棄而革,而天下可治,來世可遺也。此《易》所謂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也。孔子所以刪《詩》定《書》,繫《易》作《經》,諄諄於垂訓者,蓋以此也。
  顏回北面拜乎曰:回亦得之矣。出告子貢。子貢茫然自失,歸家淫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