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复得击矣。是何天下幸而己不幸也?怨天尤人,而击之者愈甚。偶然而遇之于吾身,困以得益矣,则又从而为之,然而于前幸获,而今则击矣。是何前日之利而今遽变也?振掉失守,而其受击也更烈。呜呼!以为可常而孰知其不常。于此不知,而欲知善恶吉凶之理数固有之大常也,其可得哉!
  夫邪正之途,成败之轨,祸福之归,纲常名教之所存,礼乐文章风会之所自定,有规之一日者矣;有规之数岁者矣;有规之终身者矣;终身之余,上有前古,下有后今矣。非立心之迂也:一日者亦前古后今之一日,则合前古后今之益以治一日,而一日之益乃以不迫而不穷。勿恒者曰:“吾利当前耳,古今不相及,而恶用知之”!乃不知击之者非前古后今而在此一日也,有度之一身者矣;有度之一家者矣;有度之天下者矣;天下之故,天地屡变,万物屡迁矣。非立心之诞也;一身者固天地万物中之一身,则酌天地万物之益以裕一身,而一身之益乃以无怨而无恶。勿恒者曰:“只阅我躬耳,变迁任乎数,何容心焉”!乃不知击之者非天地万物而自贻于身也。
  不求益,何从击之?不避击,或益之矣。澹定以绝小功小利之相诱,执持以保不僭不忒之有素,益所为长裕而不设也,非勿恒者之所及久矣。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于心而层累言之,其势殊矣。
  盖人心本受命于道,而不能不为人心也,故危微之势成。
  且心,灵明之谓也,而有合有分,有源有流,于是而有殊势焉。天之降命用其合,成乎形质而分矣。形质之所以成为其源,既成而分则流矣。知其统于心,而抑知其势之殊,于是而其几以显,且知惧焉。
  合之必分,源之必流,势之必然者也。其分也分其合,其流也流其源,理之固然者也。至于既分既流,则理不可恃,而一听乎势,知道虽夙,能不谨持之哉!天之降命曰道,成乎形质则曰人心。发乎道,名为道心,不仅系之人心;利乎人,名为人心,不可复系之道,势也。
  今夫人亦何不安之有乎?不但耳目可以效聪明,手足可以成功用,即欲亦不待绝而后仁,利亦不待弃而后义,坦然行于天下者,垣然任于吾心,而奚其危?其危也,道危之也。善恶相形,悬衡以治其灵明,而乃见人之危,其势岌岌焉。今夫道亦至显矣,不但君父得之以为君父,臣子得之以为臣子,且食得之以利其食,色得之以利其色,昭然于天下者,昭然于吾心,而奚其微?其微也,人微之也。形气之用,日进而迫其灵明,而道遂成乎微,其势浸衰矣。委之于人,而道心微;临之以道,而人心危。合者以统分,而分者乃夺合者之位,流本统于源,而其源不能保其流之终。可弗惧哉!
  本安也,而见其危,势之不容假借也如此乎,则危之危之而不自信,不愈切乎?不自信,则不特人心之不可信也,而道心亦不可信。夫兼爱疑仁,而为无父;为我疑义,而为无君。仁可愚,知可荡,忠信可贼,天理民彝之际亦严矣,故圣人深以危为惧也。本显也,而成乎微,势之日就凌夷也如此乎,则微之微之而至于无,其能止乎?至于无,则不特无道心也,而几无人心。夫人狂然而喜,不知其所以喜;蹶然而怒,不知所以怒。视不见,听不闻,食不知昧,而耳目口体之权亦替矣,故圣人甚惧其微也。
  圣人之道心非微,而引天下之牿亡为己虑,于以见圣人之日勤于下学;天下之人心不自知其危也,而奉吾心之察识以临之,于以见圣人之与民而同患。与民同患,疏其流以利其源,而源流一矣;下学达天,分于器而合于道,而分合一矣。是故统人与道而一之,曰心。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
  圣人之诚明,咏之者见之焉。
  夫人之期至于圣者,惟其有可昭于天者也。《诗》则曰:“独不见文王之在上乎?”
  盖文王之生也,晓然以其心与天下相见:仁则其臣喻之,敬则其君愧之,孝则其父安之,慈则其子承之,信则国人孚之,惟无所隐而志气如神,周乎天下者无不昭尔。
  文王往矣,天下不忍谓文王之遽往,我则遇之,曰文王在上也;文王往矣,天下不敢谓文王之已往,我则质之,曰文王在上也。不忍谓文王之遽往,非天下之情也,文王与天下相怀保之心也;不敢谓文王之已往,非天下之志也,文王与天下相钦翼之心也。
  而不但此也,天之所以叙万物者无方,而约之曰理;惟其理,故分合同异万有不齐,而天下皆不疑其妄。天之所以生万汇者无择,而统之曰化;惟其化,故暄润动育变不可测,而天下终不惊其诡。文王则与于斯矣。
  故不忍之心,上而与天之化合,则仰而见日星雷雨之实有其光辉蒸变者为昭也,皆文王之昭也,仁敬孝慈信之情自怵然有以动人之不忍而无所斁;不敢之心,上而与天之理合,则仰而见春秋日暮之各得其度数候序者为昭也,皆文王之昭也,君臣父子朋友之道自赫然有以生人之不敢而无所迷。呜呼!诚也,明也,诚明斯以神矣。
  天下之难穷者形,而至易见者神。惟不与于斯者,则以谓形易见而神难见尔。草木虫鱼、色声臭味万状,以试人之聪明于疑似,而人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