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而至信者以言仁义,至信者即其仁,至精者即其义,而又奚惑乎!
  然则人之死也,形存而性去之,何也?是其形之将毁也,萎败而不足以发色,而性因以亡。愚者犹疑之曰:“性游乎虚而有去来。则其生也孰鼓其橐龠,其死也隧道居然,而岂有窒之者乎?讳此不言,而为纤微洸瀁之说,亦谁与听之!”
  释氏以八识随寿暖二性为去来,贤于庄子天籁之说矣。然寿暖者形之不即毁者尔;形将贼,性乃渐隐,寿暖有似乎去来。性无去来,但有成毁。《易》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乾坤,形色也,易,天性也。格物者知之。”
  
  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
  圣人之哀,发乎性而止乎情也。
  盖性无有不足者。当其哭而哀,足于发为生之情;理所不发,而抑奚暇及之!
  此孟子体尧舜之微而极言之曰:德纯乎性者,情亦适如其性;如其性者之情,不容已之情也。
  夫人之于情,无有非其不容已者矣,而不知不容已者之固可已也,则不已者意以移而已焉矣。其惟圣人乎!
  哀乐者,情之大端也。圣人之乐,不以中天下定四海而益也,则不以饭疏食饮水而改也。是以知圣人之哀,不以茕茕在疚、闵予而恤己也,固不以何怙何恃,弃予而怀人也。哭死则哀矣,哀则忘乎生者矣。
  聚散者气之恒,天之以宰物也。而其合也和也,其离也伤也,天之于此,有欲为久存而不可得之势,故舒惨相乘之候,必有风雨之变凄恻于两间。欲久存之,而固将亡之,气之所不能平也。圣人应于其候,而悲怛之情兴焉,如天之哀而弗能自抑矣。屈伸者数之恒,物之所自取也。而其伸也畅也,其屈也郁也,人之于此,固有缱绻求盈而不自主之憾,故焄蒿未谢之余,自有怆况之神依依于左右。方且求盈,而终于见诎,情之所不可堪也。圣人通于其志,而迫遽之心茀焉,如物之哀而勿容或释矣。
  夫动以天者,于道无所仿也。天所动者斯为道,道以行其不容已者也;祈于道而天之初几以隐。因于物者,于理无所推也。物之变也莫非理,理自有其不容已者也;求诸理而物之感通以阂。今夫念继序之不皇,而感前人之勤止,不终其佑。思日月之逾迈,而悼昊天之未报,追悔其非:此亦可谓仁孝之用心,于道无违,于理必致者矣。而赤子之心,虑所不及,生死之际,情所不遑。以此知人也,非天也,性之所溢出而固可已者也。夫圣人亦惟此而已矣。故我以信圣人之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性自足乎哀而无所待也。
  
  利物足以和义
  不私利于己,而义在其中矣。
  盖利在物,则义在己。义利不两立,而非不可和也。君子辨此夙矣。然非自强之天德安能哉!
  尝闻命筮者曰:义则问,志则否。以志之或淫于利也。
  然则天之以利为德,惟天任之,而非君子之所可事也乎?夫利之为言,行与不行、得与不得之谓也。有涂于此,而两不能容:我行,物斯止矣;我止,物斯行矣。有物于此,而交倚为用:我之得,物所失也;物之得,我所失也。行不行、得不得之间,义之所自以合离者也。君子豁然知利之为物所待也,即为己之所自裁也,不讳言利而以物为心,抑岂离所行所得者以为义哉!
  除天下之大害,则勖其戎昭果毅,致武以争利钝之交,无所恤也。若其害止于一身,则安之于命,而命即为义之所自定。夫天之以肃杀戢蕃芜之患而恣老物之息者,亦此义也,胡不和也!兴天下之大利,则勤于康功田功,秉时以导利源之溥,无或逸也。若其得止于一己,则孤尚其志,而志即为义之所自持。夫天之以西成敛品物之实而厚生民之养者,亦此义也,胡不和也。
  故一介之取,濒穷厄而不系其心,千乘之辞,屡流离而不生其怨。而苟可以利一国利一乡乃至利一夫之不获者,理所可推,恩所可及,则君子而谋细人之务,日孳孳焉劳之劝之,不吝其勤,以为非是而不惬,惟其胜己有权而用物有制也,自强不息之道然也。
  呜呼!利之为用大矣哉!非勤弗获也,非恒弗能继也,终日乾乾而美利乃集焉。然而小人专之以自居,则乾之利天下者,岂为一人设哉!阴柔之情间于中,疲役以怀安饱而自弃其天,凶之府也,幸免者枉耳。是故《易》不为之谋也。
  
  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
  且夫古今遐迩得失利害,皆人之所常有事也,孰知夫常者之非有常乎?孰知夫非有常者之固有常乎?
  逐乎小喜而遗乎大忧,犹可言也;喜者在此而忧者即在此,不可言也。
  以大常洁度之,愚哉逐物求益者之莫能免也。夫人之立心,未有不求益者,未有不避击者;君子以之受天之佑而远人之怨,小人以之丧其廉耻而叛其君父,乃自其大常者而洁度之,则适足以为天下笑。请言其愚:以为益也,芒芒然而求之,而不知击者之随之也;逮其击而又避之若恐不及,又不意击者之转为益也。以为击也,悻悻然而避之,而不知击者之固益也;见为益而又求之若恐不得,又不知益者之更深其击也。
  四顾而视天下,有以之而益者矣,则从而效之,然而于己不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