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公,予公祖,杜君又不远万里而至,则焉能辞?
  
  予惟言者心之声也,行者言之实也,学者心有所见则宣诸言而成章为文,措诸行而成章为业。子舆氏曰:“诵其诗,读其书,论其世,是尚友也。”则学者固有行不逮言、味空虚而鲜实用者矣,要之,不尽然也,论先生之世之概可印证矣。空谭云乎哉?予于文未能学,问学弗工奚足阐先生所得之蕴?第于先生之躬行其言者偶闻一二于滇云,故摭以塞杜君之请而复郭方伯公之命。若夫品藻斯文,自有知言者为之秉笔,非予事也。于是乎叙。
  
  万历壬午岁仲秋之吉,赐进士第朝列大夫云南布政使司右参议前吏部仪制司郎中奉敕理湖广粮储兰溪公泉胡僖撰。
  
  题近溪子明道录
  
  耿定向
  
  余曩为近溪子题《疏山会语》,其词甚俚且赣,近溪子不以余为迕,若谓有契于心者,梓而传之矣。顷,杜生来自滇,将公泉胡公大命复以其集问序于余。嗟!余于近溪子窃附忘言之交矣,又何言与?又何言与!顾余兹有积疑于衷,非近溪子末余释也,藉手以就质正,可乎?
  
  惟近代二三魁儒岿然负山斗望者,其谭说名理,若蒙雾观花、隔靴搔痒,不独无当诸慧目,即庸虚如余,读其书亦不欲竟卷已。考其生平而仰溯其心神,则故爝然粹然媲美前修而楷程后进也。藉令其人而在,虽负墙执鞭所欣慕焉。至若晚近一二谭学者,高极大言、小言、微言、浅言、正言、反言,即其诙言、绮言无不沃于吾衷已。视其本诸身而超然丽然,徵诸家庭而雍然翕然,推之于交于民物而盎然蔼然油油然熙熙然日见之履者,即其所语语者也,盖实有诸己矣,故又冲然焰然未尝施施然自是而自矜也。亡论初机浅学,即披淄操觚者流,苟一言有几于道,未尝不赞叹而谨识之,如获拱璧然。所谓若无若虚者,殆庶几耶。
  
  吁!世之学道者,胥如近溪子,余又何疑?顾余前所疑者,非徒求诸人,实求自得于心也。近溪子何以解之?虽然,专精于身心性命之微,耻矜妍于文字之末;实践于亲亲长长之际,不驰骛于高远之归,是近溪子之学,亦近溪子之教也。盛其学者,弗思归求之此而于彼,此亦余所疑矣!不知近溪子又何以裁之也?
  
  万历癸未孟夏之吉,友弟天台山人耿定向言。
  
  
  卷之一
  
  
  问:“古本《大学》其义何如?”
  
  曰:“大人者,以天下为一人者也;以天下为一人者,古之明明德于天下者也;古之明明德者,由本以及末而善斯至焉者也。故学大人以明明德以亲民者,其道必在止于至善焉。若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规矩者,方圆之至者也。学者于明亲之至而能知所止焉,则有定向而意诚,不妄动而心正,所处安而身修,由是而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可虑之明而得其当矣。一知止而大学之道得焉,是以明德亲民者,必贵知止于至善。然至善之所当知者谓何?物有本末,是意心身为天下国家之本也;事有终始,是齐治平之始于诚正修也。是有物必有则,有事必有式。一定之格而为明德亲民之善之至者也。故知所先后,即知止矣,道其不庶几乎?观夫古人之欲平天下、治国、齐家以明明德于民者,固必先修身、正心、诚意以明明德于己焉。欲人己之间悉得其当者,又贵先明诸心,知所往焉。致所往之知果何在?在于诚意、正心、修身之如何而为本之始,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如何而为末之终。若下文所言‘毋自欺’以至于‘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物皆当其则,事皆合其式,而格之必止于至善之极焉耳。诚格之而知至善之所止焉,则意可诚、心可正、身可修、家可齐、国可治而天下可平矣。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天下国家之本。本乱,则末不能治,何也?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所厚既薄,无所不薄矣。夫知乱本末者之非善,则知格本末者之为至善。故申之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自‘大学之道’至此,凡言知者八,初言‘知止’,次言‘知所先后’,可见知先后即知所止也。次言‘致知在格物’,又次言‘物格而后知至’末则复言‘知本则知至’,然则至善之为本末、而本末之为格物也,又不彰彰著明也哉?所谓诚其意者以后,则皆格物以致其知者也。盖所谓诚其意者,即大学之本之始事也。‘毋自欺’以至历引《淇澳》诸诗、《康诰》诸书而及‘无讼’之说者,皆求夫至善之格者也。”
  
  或曰:“人能诚意则善矣,何必复求合格也哉?”
  
  曰:“程子不云乎:‘用意恳切,固是意诚,然着力把持,反成私意’?是则诚意而出格者也。例之修、齐、治、平,节节为格物致知也明矣。但诚意紧接着知本、知至说来,即所谓‘知止而后有定’也。盖学大人者,只患不晓得通天下为一身而其本之重大如此。若晓得如此重大之本在我,则国家天下攒凑将来,虽狭小者志意也着弘大,虽浮泛者志意也着笃实,怠缓者志意也着紧切,自然欺不过。自欺不过便自然已不住,如好色恶臭,又自然满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