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始是中。四者或过,虽亦平常之人,而中体未免伤而不和矣。细细看来,吾人情性俱是天命,庸则言其平平遍满,常常具在也;中则言其彻底皆天,入微皆命也。故其外之日用浑浑平常,而其中之天体时时敬顺,乃为慎独,乃成君子。是中者,庸之精髓;庸者,中之肤皮;而戒谨恐惧者,则君子之事天养性以完固精华而克润肤体也。故前此诸大儒,先其论主敬工夫,极其严密,而性体平常处,未先提掇,似中而欠庸。故学之往往至于拘迫。近时同志,先达其论良知学脉,果为的确,而敬畏天命处未加紧切,似庸而未中。故学之往往无所持循。某至不肖,幸父师教诏,每责令理会经书,一字一句,不轻放过。故遵奉久久,不觉于孔圣心源,稍有契悟。惟愿诸君勿谓老耄,不相切磋而救正之也。何如?何如?”
  
  问:“‘学而时习’为《论语》开卷第一义也。今以圣时之时为释,真得夫子达己达人之心,且明彰其仁道生生之妙矣。但不知学者用功即随现在之动静语默为吾心感通时出者而习之乎?亦必如孟子所谓‘乃所愿,则学孔子’――以圣贤经书所载时中之矩则成法而习之已乎?”
  
  曰:“天之生人,盖无有一理而不浑涵于其心,吾心之理,亦无有一时而不顺通于所感。盖自孩提之爱敬而已然矣!但行矣不著,习矣不察,天生斯民必先知以觉后知、先觉以觉后觉。今学者为学,其道术亦多端,使非藉先觉经书启迪而醒悟之,安能的知圣时之时而习之也哉?然所觉习之时,又何尝外吾本心之自然顺应者而他有所事也哉?即吾夫子以时而圣,虽自孟子而始表扬,然究言其所由来,亦自三绝韦编于伏羲文王周公之《易》,苦心悉力而后得之。想像当日祖述宪章,上律下袭,即其已然之迹而反求于自然之心,复以所深造而自得者于古人先得我心之同然而印证之,故能通古今、达变化人成时中之大圣也。故曰:‘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今吾人欲学时习,则亦求之《易》而已矣。盖天道人心,总原是一个生理,天以生生而成时,心以生生而习乎其时,故‘生生之谓易’。易也者,变通以移时者也。六十四卦,圣人示人习时之大纲,三百八十四爻则其节次也。以大象推之,如曰‘天行健’则统论其时,‘君子以自强不息’则统论习乎其时也。以爻象推之,如曰‘乾之初九’,则详言其时,‘潜龙勿用’,则又详言习乎其时也。其初则观天之时以通吾心之时,其既则以吾心之时而希天之时,及其终而纯且熟也,则天之时即吾之时,吾之时即天之时。圣同天,不其深乎?是之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说天之时者,莫辨乎此矣!‘圣人纯于天道,亦不已’,说时习者,莫辨乎此矣!愚尝谓学《易经》者,先明乾之一卦,善学《论语》者,先明时习一章。盖一明则皆明,一误则皆误。凡此皆吾夫子平生精神心髓尽底吐露以与后学共透天关而跻圣域,所谓天下万世而无疆无尽者也。有志学孔者,幸共深省!”
  
  座中因论孔子答仲弓问仁与答颜渊问仁:“今说者似谓其相去远甚,某看所谓勿视听言动与勿施于人,其勉强着力处,亦大相类也。”
  
  已而大众互相诘难至不可解,予曰:“孔门以仁为宗,诸君且说如何方始是仁?”
  
  辩者曰:“‘心之德,爱之理’(朱熹语――标点者注),此是近日讲义所云,某看却又不如‘心公理得’,又不如‘全体不息’也。”
  
  有应之者曰:“此皆费力,不如圣人自解曰‘仁者人也’,何等简便,何等明快!”
  
  予曰:“子谓‘仁者人也’,果如俗语是个人即是个仁耶?此却枯淡无味,犹禅家所谓自了汉也。试观圣人口气,说‘克己复礼’,只‘己’字未了,便云‘天下归仁’。说‘己所不欲’,亦‘己’字未了,便云‘勿施于人’。真是溥天溥地,浑是一个仁理生生,便浑天浑地,合成一个大大的人,而更无彼此也。且如目前在会,亦数十辈人,人人共听辩论,却是数十辈而共一耳也;人人共看着辩论,去是数十辈而共一目也;又人人心中记忆吟哦许多辩论,却是数十辈而共一心、共一口也。天体贯彻而不容二,天机踊跃而恶可已,‘仁者人也’,岂不真名言也哉?”
  
  问曰:“此等论仁道理果然明通,但不知学者却如何下手?”
  
  予曰:“仁既是人,便从人去求仁矣。故夫子‘说仁者人也’,下即继以‘亲亲为大’。谓之‘为大’,盖云亲其亲不独亲其亲,直至天下国家亲亲长长幼幼而齐治均平也。此则所谓人上求仁,又所谓中心安仁,尽天下而为一人者也。”
  
  于是诸君同声约曰:“兹会也,其容一人而或外也哉!又其容一时而或离也哉!”
  
  问:“吾人在世不免身家为累,所以难于为学。”
  
  曰:“此言却倒说了,不知吾人在世,只因以学为难,所以累于身家尔。即如座间才歌邵子诗云‘三十六宫都是春’,夫天道必有阴阳,人世必有顺逆,今曰‘三十六宫都是春’,则天道可化阴而为纯阳矣。夫天道可化阴而为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