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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曰:“据汝所云,是要心中常常用一工夫,自早至晚,更不忘记也耶?”
  
  曰:“正是如此。盖因忘记,故心茫荡,若工夫常在,则茫荡自无矣!”
  
  曰:“圣贤言学,必有个头脑。头脑者,乃吾心性命而得之天者也。若初先不明头脑,而只任汝我潦草之见或书本肤浅之言,胡乱便去做工夫,此亦尽有志。但头脑未明,则所谓工夫只是汝我一念意思尔。既为妄念,则有时而起便有时而灭,有时而聚便有时而散,有时而明便有时而昏。纵使专心记想,着力守住,毕竟难以长久。况汝心原是活物且神物也,持之愈急则失之愈速矣。”
  
  曰:“弟子所用工夫,也是要如《大学》、《中庸》所谓‘慎独’,难说‘慎独’不是学问一的头脑也。”
  
  曰:“圣人原日教人慎独,本自有头脑,而汝辈实未见得。盖独是灵明之知而此心本体也。此心彻首彻尾、彻内彻外更无他有,只一灵知,故谓之独也。《中庸》形容谓其至隐而至见、至微而至显,即天之明命而且监在兹者也。惧则敬畏周旋而常目在之,‘顾諟天之明命’者也。如此用工,则独便是为慎的头脑,慎亦便以独作主张。慎或有时勤怠,独则常知而无勤怠也;慎或有时作辍,独则常知而无作辍也。何则?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慎独之功,原起自人,而独之知,原命自天也。况汝辈工夫,当其茫荡之时,虽说已是怠而忘勤,已是辍而废作,然反思从前怠时辍时,或应事,或动念,一一可以指数,则汝固说心为茫荡,而独之所知,何常丝毫茫荡耶?是则汝辈孤负此心,而此心却未孤负汝辈。天果明严,须当敬畏,敬畏!”
  
  问:“孟子说‘不虑而知’、‘不学而能’,原良知良能并言,后却只言知者,何也?”
  
  曰:“知者吾心之体,属之乾,故乾以易知。能者心知之用,属之坤,故坤以简能。乾足统坤,言乾而坤自在其中。如下文孩提知爱其亲、知敬其兄,既说知爱亲、知敬兄,则能爱亲能、敬兄不待言矣。”
  
  曰:“心体之妙如此,乃今时学者于阳明良知之宗犹纷纷其论,何哉?”
  
  曰:“阳明先生乘宋儒穷致事物之后,直指心体,说个良知,极是有功不小。但其时止要解释《大学》,而于《孟子》所言良知却未暇照管,故只单说个良知。而此说良知,则即人之爱亲敬长处言之(‘此’指近溪先生自己所言的‘良知’,于阳明有异也――标点者注),其理便自实落,而其工夫便好下手,且与孔子‘仁者人也,亲亲为大’的宗旨毫发不差,始是传心真脉也。”
  
  曰:“阳明说要致良知,则其意专重‘致’字,原亦不止单说良知已也。”
  
  曰:“即良知本章《孟子》亦自有说致的工夫处,原非‘格其不正以归于正也’(阳明语――标点者注)。”
  
  曰:“如何见得是致的工夫?”
  
  曰:“致也者,直而养之,顺而推之,所谓致其爱而爱焉而事亲,极其孝致其敬而敬焉而事长,极其弟则为父子兄弟足法而人自法之。是亲亲以达孝,一家仁而一国皆兴仁也;敬长以达弟,一家义而一国兴义也。非所谓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耶?”
  
  曰:“注谓‘达之天下,是证见人所同有’。”
  
  曰:“上言无不知爱敬矣,此又何必再证也哉?”
  
  问:“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原自宋儒立说,是亦性有三品、善恶混之类也。今吾侪只宜以孟子性善为宗,一切气质,屏而去之,作圣工夫乃始纯一也。”
  
  曰:“性命在人,原是神理。看子于言下执滞不通,一至于是,岂亦气质之为病,而子未之觉也乎?请为子详之。夫性善之宗,道之孟子,而非始于孟子也。‘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孔子固先言之。气质之说,主于诸儒,而非始于诸儒也。‘形色天性也’,孟子固先言之也。且气质之在人身,呼吸往来而周流活泼者,气则为之。耳目肢体而视听起居者,质则为之。今子欲屏而去之,非惟不可屏,而实不能屏也。况天命之性,固专谓仁义礼智也已,然非气质生化呈露发挥,则五性何从而感通,四端何自而出见也耶?故维天之命,充塞流行,妙凝气质,诚不可掩,斯之谓天命之性。合虚与气而言之者也(张载谓‘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标点者注)。是则无善而无不善,无不善而实无善,所谓赤子之心浑乎天者也。孟子之道性善,则自其性无不善者言之。故知能爱敬,蔼然四端,而曰‘乃若其情,则可为善’。盖谓性虽无善而实无不善也。告子则自性之无善者言之,故杞柳湍水,柔顺活泼,而曰‘生之谓性’,了无分别,若谓性虽无不善而实无善也。要之,圣贤垂世立教,贵在平等中庸,使上智者可以悟而入,中才者可以率而由。若如告子云性,则太落虚玄,何以率物?故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语上。’天下惟中人居多,告子独不思觉人耶?何乃使一世人多不可语也?此孟子所以深辩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