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不足称。夫中国,天下腹心,贤士之所总,礼义之所集,财用之所殖也。夫以智谋愚,以义伐不义,若因秋霜而振落叶。《春秋》曰:“桓公之与戎、狄,驱之尔。”况以天下之力乎?
  文学曰:匈奴车器无银黄丝漆之饰,素成而务坚。丝无文采裙祎曲襟之制,都成而务完。男无刻缕奇巧之事,宫室城郭之功。女无绮绣淫巧之贡,纤绮罗纨之作。事省而致用,易成而难弊。虽无修戟强弩,戎马良弓;家有其备,人有其用,一旦有急,贯弓上马而已。资粮不见案首,而支数十日之食,因山谷为城郭,因水草为仓廪。法约而易辨,求寡而易供。是以刑者而不犯,指麾而令从。嫚于礼而笃于信,略于文而敏于事。故虽无礼义之书,刻骨卷木,百官有以相记,而君臣上下有以相使。群臣为县官计者,皆言其易而实难,是以秦欲驱之而反更亡也。故兵者凶器,不可轻用也。其以强为弱,以存为亡,一朝尔也。
  大夫曰:鲁连有言:“秦权使其士,虏使其民。”故政急而不长。高皇帝受命平暴乱,功德巍巍,惟天同大焉。而文景承绪润色之。及先帝征不义,攘无德,以昭仁圣之路,纯至德之基,圣王累年仁义之积也。今文学引亡国失政之治,而况之于今,其谓匈奴难图,宜矣!文学曰:有虞氏之时,三苗不服,禹欲伐之。舜曰:“是吾德未喻也。”
  退而修政,而三苗服。不牧之地,不羁之民,圣王不加兵,不事力焉,以为不足烦百姓而劳中国也,今明主修圣绪,宣德化,而朝有权使之谋,尚首功之事,臣固怪之。夫人臣席天下之势,奋国家之用,身享其利而不顾其主,此尉佗、章邯所以成王,秦失其政也。孙子曰:“今夫国家之事,一日更百变,然而不亡者,可得而革也。逮出兵乎平原广牧,鼓鸣矢流,虽有尧、舜之知,不能更也。”战而胜之,修礼礼义,继三代之迹,仁义附矣。战胜而不休,身死亡国者,吴王是也。
  大夫曰:顺风而呼者易为气,因时而行者易为力。文、武怀余力,不为后嗣计,故三世而德衰。昭王南征,死而不还。凡伯囚执而使不通,晋取郊、沛,王师败于茅戎。今西南诸夷,楚庄之后,朝鲜之王,燕之亡民也。南越尉佗起中国,自立为王,德至薄,然皆亡天下之大,各自以为一州,倔强倨敖,自称老夫。先帝为万世度,恐有冀州之累,南荆之患,于是遣左将军楼船平之,兵不血刃,咸为县官也。七国之时,皆据万乘,南面称王,提珩为敌国累世,然终不免俯首系虏于秦。今匈奴不当汉家之巨郡,非有六国之用,贤士之谋。由此观难易,察然可见也。
  文学曰:秦灭六国,虏七王,沛然有余力,自以为蚩尤不能害,黄帝不能斥。及二世弑死望夷,子婴系颈降楚,曾不得七王之俯首。使六国并存,秦尚为战国,固未亡也。何以明之?自孝公以至于始皇,世世为诸侯雄,百有余年。及兼天下,十四岁而亡。何则?外无敌国之忧,而内自纵恣也。自非圣人,得志而不骄佚者,未之有也。
  论邹第五十三
  大夫曰:邹子疾晚世之儒墨。不知天地之弘,昭旷之道,将一曲而欲道九折,守一隅而欲知万方,犹无准平而欲知高下,无规矩而欲知方圆也。于是推大圣终始之运,以喻王公,先列中国名山通谷,以至海外。所谓中国者,天下八十一分之一,名曰赤县神州,而分为九州。绝陵陆不通,乃为一州,有大瀛海圜其外。此所谓八极,而天地际焉。《禹贡》亦著山川高下原隰,而不知大道之径。故秦欲达九州而方瀛海,牧胡而朝万国。诸生守畦亩之虑,闾巷之固,未知天下之义也。
  文学曰:尧使禹为司空,平水土,随山刊木,定高下而序九州。邹衍非圣人,作怪误,荧惑六国之君以纳其说。此《春秋》所谓“匹夫荧惑诸侯”
  者也。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神?”近者不达,焉能知瀛海?故无补于用者,君子不为;无益于治者,君子不由。三王信经道,而德光于四海;战国信嘉言,而破亡如丘山。昔秦始皇已吞天下,欲并万国,亡其三十六郡,欲达瀛海,而失其州县。知大义如斯,不如守小计也。
  论灾第五十四
  大夫曰:巫祝不可与并祀,诸生不可与逐语,信往疑今,非人自是。夫道古者稽之今,言远者合之近。日月在天,其征在人,灾异之变,夭寿之期,阴阳之化,四时之叙,水火金木,妖祥之应,鬼神之灵,祭祀之福,日月之行,星辰之纪,曲言之故,何所本始,不知则默,无苟乱耳。
  文学曰:始江都相董生推言阴阳,四时相继,父生之,子养之,母成之,子藏之。故春生、仁,夏长、德,秋成、义,冬藏、礼。此四时之序,圣人之所则也。刑不可任以成化,故广德教。言远必考之迩,故内恕以行。是以刑罚若加于己,勤苦若施于身。又安能忍杀其赤子以事无用,罢弊听恃而达瀛海乎?盖越人美蠃蚌而简太牢,鄙夫乐咋唶而怪韶濩。故不知味者以芬香为臭,不知道者以美言为乱耳。人无夭寿,各以其好恶为命。羿、敖以巧力不得其死,智伯以贪狼亡其身。天灾之证,祯祥之应,犹施与之望报,各以其类及。故好行善者,天助以福,符瑞是也。《易》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好行恶者,天报以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