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治平举之矣。夫岂圣人好为远略,故为是并包之说哉?吾性实浑然天地万物一体,引而进之无能引,推而远之无能推也。若二氏,舍家国天下而为身心意知,遗齐治平而欲修正诚至,各自以为复性之学矣。而不知杳冥昏默者道,其所道非吾之所谓道也。真空妙有者性,其所性非吾之所谓性也。呜呼,此所以不可不知大学格物之道也。
  
  吾性浑然天地万物一体,故吾志必欲明明德于天下;而吾学无离家国天下以为工夫,格物与修身皆不离家国天下以为工夫者也。格物者只扩充四端强恕反求,则心意知归并于格,而知自致、意自诚、心自正。修身者只精义执中细自琢磨,则心意知归并于修,而心常正、意常诚、知常至。虽知性不知性有别,而不离家国天下以为工夫则一也。呜呼,不离家国天下以为工夫,正复吾性浑然天地万物一体之实用力处也。学者其可不知乎!
  
  格物则八目一齐俱到,盖所以格物者,心意知也。心意知并力于格,则自具致诚正之功候。所格之物,即身家国天下也。将身家国天下之物,则亦可见修齐治平之条理。修身则八目亦一齐俱到。盖所谓修身者,直达浑然一体之性于家国天下,而穷修齐治平之条理也。物格知至意诚心正于此而永无渗漏。穷修齐治平之条理,而身家国天下渐至于明动变化也。物格知至意诚心正于此而日进于化神。
  
  吾性浑然天地万物一体,吾人本浑然天地万物一体之人。今之不能浑然天地万物一体者,即其一身亦不浑然一体也。盖天下之大,亿兆之众,人伦中天合人合之切近,皆置之膜外,而但知我之一身,则纷纷较人我、计利害,浑然无内无外之心偪缩在腔子中矣。浑然无内外之心,因较人我计利害遂偪缩在腔子,是身心因人我而分也。于腔子中计较愈多利害愈明,而人我愈分。是人我又因身心之分而益分也。人我不一体,即身心不一体,害于人即病于我,岂非人我本自浑然一体、本不容不一体者哉?今若格通人我,则无较人我计利害之心,当下人我浑然一体;无较人我计利害之心,而身心亦当下浑然一体矣。此所以一格物,而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无不该括也。与孩提之爱亲敬长、不学而能不虑而知,浑然亲长一体,浑然身心一体。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不俟起意而勃然怵惕恻隐,勃然怵惕恻隐,而总不自知,浑然孺子一体,浑然身心一体。若不能浑然天地万物一体,自不能浑然身心一体矣。可知欲明明德于天下,斯是为己之志;格通人我,斯是求其放心;深造浑然天地万物一体之实地而自得之,斯是复性而知性。
  
  吾性浑然天地万物一体,故吾道一以贯之。一以贯之者,一身以贯乎家国天下,一修身以贯乎齐治平也。而其机在于格通人我。格通人我者,所以贯其不贯,而复吾浑然一体之性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贯所不贯矣。故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孟子云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曾子云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三千年来,信之者卒鲜其人,无他,不知性也。知吾性浑然天地万物一体,则曾孟之言实落完满,更无可加、无可疑矣。盖孩提爱亲敬长,浑然亲长一体,浑然天地万物一体者也。尧舜勋施虽盛,不过恰浑然一体之性分,不过恰原来孩提爱敬之初心。故曰孝弟而已矣。此孟子从尧舜生知之圣而说也。忠恕则当下浑然一体,故复浑然一体之性者,必本于恕。既深造自得,则亦不能舍恕而别有穷理精义也。故曰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曾子此言,盖从夫子学知之圣而说也。故曰,苟知吾性,则曾孟两言真实完满,无可加无可疑矣。
  
  信得孝弟而已矣、忠恕而已矣,即信得人皆可以为尧舜,与一日用力力足、一日克己复礼。然知性则能信,不知性则不能信。孔曾思孟皆为不知性者言也。呜呼,亦安得天下不知性者而皆信之乎!此平格之所以惓惓而靡已也。
  
  今人于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则必疑为浅近而未尽。于浑然天地万物一体,则又骇为高远而难几。而不知尧舜孝弟、夫子忠恕,浑然天地万物一体者也,本浅近而非如疑者之浅近,本非高远而又何得骇以为高远?呜呼,莫不饮食,鲜能知味。其颠倒迷谬何日而瘳乎!
  
  大学乃曾子之书,格物物格,当即验之曾子。曾子曰省吾身,格物也;唯一贯,物格也。曾子明知身家国天下是析之不容析者,故省身工夫专在为人谋与朋友交上,曰:而不忠乎而不信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亦在其中,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亦在其中。如此诚切恳挚,浑然一体之仁完全。譬如鸡雏肢体已完,虽在壳中,势将破壳而出,只待母鸡一啄耳。故夫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豁然无疑。至门人有问,曾子只以平日省身工夫答之。盖得夫子一呼,当下印实,信得平日省身忠恕,恰是一贯也。其作大学,乃极言一贯之全书。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三语已尽一贯。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两语,已尽一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一语,已尽一贯。格物是打通一贯,物格是实到一贯。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