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物物,则吾为物中之人。』伊川曰:『不必如此说。人自是人,物自是物。』伊川说得终是平。」先生曰:「自家但做个好人,不怕物不做物。」

  或诵康节诗云:「若论先天一事无,后天方要着工夫。」先生问:「如何是『一事无』?」曰:「出于自然,不用安排。」先生默然。广云:「『一事无』处是太极。」先生曰:「尝谓太极是个藏头底物事,重重推将去,更无尽期。有时看得来头痛。」广云:「先生所谓『迎之而不见其首,随之而不见其后』,是也。」

  邵子「天地定位,否、泰反类」一诗,正是发明先天方图之义。先天图传自希夷,希夷又自有所传。盖方士技术用以修炼,参同契所言是也。

  何巨源以书问:「邵子诗:『须探月窟方知物,未蹑天根岂识人!』又,先生赞邵子『手探月窟,足蹑天根』,莫只是阴阳否?」先生答之云:「先天图自复至干,阳也;自姤至坤,阴也。阳主人,阴主物。『手探足蹑』,亦无甚意义。但姤在上,复在下;上,故言『手探』;下,故言『足蹑』。」

  问「康节云:『天根月窟间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盖云天理流行,而己常周旋乎其间。天根月窟是个总会处,如『大明终始,时乘六龙』之意否?」曰:「是。」

  「三十六宫都是春。」易中二十八卦翻覆成五十六卦,唯有乾坤坎离大过颐小过中孚八卦,反复只是本卦。以二十八卦凑此八卦,故言「三十六」也。

  「康节诗尽好看。」道夫问:「旧无垢引心赞云:『廓然心境大无伦,尽此规模有几人!我性即天天即性,莫于微处起经纶。』不知如何?」曰:「是殆非康节之诗也。林少颖云:『朱内翰作。』次第是子发也。」问:「何以辨?」曰:「若是真实见得,必不恁地张皇。」道夫曰:「旧看此意,似与『性为万物之一原,而心不可以为限量』同。」曰:「固是。但只是摸空说,无着实处。如康节云『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从心上起经纶』,多少平易!实见得者自别。」又问「一中分造化」。曰:「本是一个,而消息盈虚便生阴阳。事事物物,皆恁地有消便有息,有盈便有虚,有个面便有个背。」曰:「这便是自然,非人力之所能为者?」曰:「这便是生两仪之理。」贺孙录云:「『廓然心境大无伦』,此四句诗,正如贫子说金,学佛者之论也。」

  康节煞有好说话,近思录不曾取入。近看文鉴编康节诗,不知怎生「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底诗却不编入。

  康节以品题风月自负,然实强似皇极经世书。季通语。

  康节之学,其骨髓在皇极经世,其花草便是诗。直卿云:「其诗多说闲静乐底意思,太煞把做事了。」曰:『这个未说圣人,只颜子之乐亦不恁地。看他诗,篇篇只管说乐,次第乐得来厌了。圣人得底如吃饭相似,只饱而已。他却如吃酒。」又曰:「他都是有个自私自利底意思,所以明道有『要之不可以治天下国家』之说。」

  邵尧夫诗:「雪月风花未品题。」此言事物皆有造化。

  邵尧夫六十岁,作首尾吟百三十余篇,至六七年间终。渠诗玩侮一世,只是一个「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之意。

  先生诵康节诗曰:「施为欲似千钧弩,磨砺当如百炼金。」或问:「千钧弩如何?」曰:「只是不妄发。如子房之在汉,谩说一句,当时承当者便须百碎!」

  康节诗云:「幽暗岩崖生鬼魅,清平郊野见鸾凰。」圣人道其常,也只是就那光明处理会说与人。那幽暗处知得有多少怪异!

  康节曰:「思虑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谁!」此间有术者,人来问事,心下默念,则他说相应。有人故意思别事,不念及此,则其说便不应。问姓几画,口中默数,则他说便着;不数者,说不着。

  因论学者轻俊者不美,朴厚者好,因说:「章惇邢恕当时要学数于康节,康节见得他破,不肯与之。明道亦识得邢,语录中可见。凡先生长者惜才,不肯大段说破,万一其有回意。」扬因问:「当时邵传与章邢,使其知前程事时,须不至如此之甚?」曰:「不可如此说。」后又问。云:「使章邢先知之,他更是放手做,是虎而翼者也!」又因说:「康节当时只是穷得天地盈虚消息之理,因以明得此数。要之,天地之理,却自是当知,数亦何必知之!伊川谓『雷自起处起』。何必推知其所起处?惟有孟子见得,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但有今日,都不须问前面事。但自尽,明日死也不可知,更二三十年在世也不可知。只自修,何必预知之!」

  康节谓章子厚曰:「以君之才,于吾之学,顷刻可尽。但须相从林下一二十年,使尘虑销散,胸中豁无一事,乃可相授。」骧。

  康节数学源流于陈希夷。康节天资极高,其学只是术数学。后人有聪明能算,亦可以推。建阳旧有一村僧宗元,一日走上径山,住得七八十日,悟禅而归。其人聪敏,能算法,看经世书,皆略略领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