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欲中打一觉悟,是时私欲全无,天理尽见,即此便是仁之全体否?」曰:「便是不如此。且如在此静坐时,固敬。应事接物,能免不差否?只才被人叫时,自家便随他去了。须于应事接物上不错,方是。这个便是难。」

  问:「人如何发其诚敬,消其欲?」曰:「此是极处了。诚,只是去了许多伪;敬,只是去了许多怠慢;欲,只是要窒。」

  诚、敬、寡欲,不可以次序做工夫。数者虽则未尝不串,然其实各是一件事。不成道敬则欲自寡,却全不去做寡欲底功夫,则是废了克己之功也。但恐一旦发作,又却无理会。譬如平日慎起居,节饮食,养得如此了,固是无病。但一日意外病作,岂可不服药。敬只是养底功夫。克己是去病。须是俱到,无所不用其极。

  敬如治田而灌溉之功;克己,则是去其恶草也。

  问持敬与克己工夫。曰:「敬是涵养操持不走作;克己,则和根打并了,教他尽净。」又问敬斋箴。曰:「此是敬之目,说有许多地头去处。」

  问:「且如持敬,岂不欲纯一于敬?然自有不敬之念,固欲与己相反,愈制则愈甚。或谓只自持敬,虽念虑妄发,莫管他,久将自定,还如此得否?」曰:「要之,邪正本不对立,但恐自家胸中无个主。若有主,邪自不能入。」又问:「不敬之念,非出于心。如忿欲之萌,学者固当自克,虽圣贤亦无如之何。至于思虑妄发,欲制之而不能。」曰:「纔觉恁地,自家便挈起了。但莫先去防他。然此只是自家见理不透,做主不定,所以如此。大学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才意诚,则自然无此病。」

  问:「尝学持敬。读书,心在书;为事,心在事,如此颇觉有力。只是瞑目静坐时,支遣思虑不去。或云,只瞑目时已是生妄想之端。读书心在书,为事心在事,只是收聚得心,未见敬之体。」曰:「静坐而不能遣思虑,便是静坐时不曾敬。敬只是敬,更寻甚敬之体?似此支离,病痛愈多,更不曾做得工夫,只了得安排杜撰也。」

  「大凡学者须先理会『敬』字,敬是立脚去处。程子谓:『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此语最妙。」或问:「持敬易间断,如何?」曰:「常要自省得。才省得,便在此。」或以为此事最难。曰:「患不省察尔。觉得间断,便已接续,何难之有!『操则存,舍则亡』,只在操舍两字之间。要之,只消一个『操』字。到紧要处,全不消许多文字言语。若此意成熟,虽『操』字亦不须用。『习矣不察』,人多错看此一语。人固有事亲孝,事兄弟,交朋友亦有信,而终不识其所以然者,『习矣,而不察也』。此『察』字,非『察物』之『察』,乃识其所以然也。习是用功夫处,察是知识处。今人多于『察』字用功,反轻了『习』字。才欲作一事,却又分一心去察一心,胸中扰扰,转觉多事。如张子韶说论语,谓『察其事亲从兄之心,霭然如春,则为仁;肃然似秋,则为义』。只要自察其心,反不知其事亲、从兄为如何也。故夫子教人,只说习。如『克己复礼』,是说习也;视听言动,亦是习;『请事斯语』,亦是习。孟子恐人不识,方说出『察』字。而『察』字最轻。『习』字最重也。」次日,陈一之求先生书「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字以为观省之益。曰:「持敬不用判公凭。」终不肯写。

  或问:「一向把捉,待放下便觉恁衰飒,不知当如何?」曰:「这个也不须只管恁地把捉。若要去把捉,又添一个要把捉底心,是生许多事。公若知得放下不好,便提掇起来,便是敬。」曰:「静坐久之,一念不免发动,当如何?」曰:「也须看一念是要做甚么事。若是好事,合当做底事,须去干了。或此事思量未透,须着思量教了。若是不好底事,便不要做。自家纔觉得如此,这敬便在这里。」

  敬,莫把做一件事看,只是收拾自家精神,专一在此。今看来诸公所以不进,缘是但知说道格物,却于自家根骨上煞欠阙,精神意思都恁地不专一,所以工夫都恁地不精锐。未说道有甚底事分自家志虑,只是观山玩水,也煞引出了心,那得似教他常在里面好!如世上一等闲物事,一切都绝意,虽似不近人情,要之,如此方好。

  敬有死敬,有活敬。若只守着主一之敬,遇事不济之以义,辨其是非,则不活。若熟后,敬便有义,义便有敬。静则察其敬与不敬,动则察其义与不义。如「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不敬时如何?「坐如尸,立如齐」,不敬时如何?须敬义夹持,循环无端,则内外透彻。」

  涵养须用敬,处事须是集义。

  敬、义只是一事。如两脚立定是敬,才行是义;合目是敬,开眼见物便是义。」

  方未有事时,只得说「敬以直内」。若事物之来,当辨别一个是非,不成只管敬去。敬、义不是两事。

  敬者,守于此而不易之谓;义者,施于彼而合宜之谓。

  敬要回头看,义要向前看。寿昌。

  敬。○义。义是其间物来能应,事至能断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