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可见。忠便贯恕,恕便是那忠里面流出来底。圣人之心浑然一理。盖他心里尽包这万理,所以散出于万物万事,无不各当其理。」履之问:「『忠者天道,恕者人道。』盖忠是未感而存诸中者,所以谓之『天道』;恕是已感而见诸事物,所以谓之『人道』。」曰:「然。」或曰:「恐不可以忠为未感。」曰:「恁地说也不妨。忠是不分破底,恕是分破出来底,仍旧只是这一个。如一碗水,分作十盏,这十盏水依旧只是这一碗水。」又曰:「这事难。如今学者只是想象笼罩得是如此,也想象得个万殊之所以一本,一本之所以万殊。如一源之水,流出为万派;一根之木,生为许多枝叶。然只是想象得个意思如此,其实不曾见得。如『曾点浴沂』一段,他却是真个见得这道理。而今学者只是想象得这一般意思,知底又不实去做。及至事上做得细微紧密,盛水不漏底,又不曾见得那大本。圣人教人,都是教人实做,将实事教人。如格物、致知以至洒扫应对,无非就实地上拈出教人。」

  义刚说「忠恕」一章毕,先生良久曰:「圣人之应事接物,不是各自有个道理。曾子见得似是各有个道理,故夫子告之如此。但一贯道理难言,故将忠恕来推明。大要是说在己在物皆如此,便见得圣人之道只是一。」胡叔器因问:「圣人是就理之体发来,学者是就用上做工夫否?」曰:「不要恁地说,只是一般。圣人是天理上做,学者也是就天理上做。圣人也只是这一理,学者也只是这一理,不成是有两个天理!但圣人底是个浑沦底物事,发出来便皆好。学者是要逐一件去推,然也是要全得这天理。如一碗水,圣人是全得水之用,学者是取一盏吃了,又取一盏吃,其实都只是水。忠便是就心上做底,恕便是推出来底,如那尽底,也只一般。但是圣人不待于推,而学者尚要推耳。」义刚因问:「若把作体、用说,恐成两截。」曰:「说体、用,便只是一物。不成说香匙是火箸之体,火箸是香匙之用!如人浑身便是体,口里说话便是用。不成说话底是个物事,浑身又是一个物事!万殊便是这一本,一本便是那万殊。」淳略。

  或问「理一分殊」。曰:「圣人未尝言理一,多只言分殊。盖能于分殊中事事物物,头头项项,理会得其当然,然后方知理本一贯。不知万殊各有一理,而徒言理一,不知理一在何处。圣人千言万语教人,学者终身从事,只是理会这个。要得事事物物,头头件件,各知其所当然,而得其所当然,只此便是理一矣。如颜子颖悟,『闻一知十』,固不甚费力。曾子之鲁,逐件逐事一一根究着落到底。孔子见他用功如此,故告以『吾道一以贯之』。若曾子元不曾理会得万殊之理,则所谓一贯者,贯个什么!盖曾子知万事各有一理,而未知万理本乎一理,故圣人指以语之。曾子是以言下有得,发出『忠恕』二字,太煞分明。且如『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许多事,要理会做甚么?如曾子问一篇问礼之曲折如此,便是理会得川流处,方见得敦化处耳。孔子于乡党,从容乎此者也;学者戒慎恐惧而慎独,所以存省乎此者也。格物者,穷究乎此者也;致知者,真知乎此者也。能如此着实用功,即如此着实到那田地,而理一之理,自森然其中,一一皆实,不虚头说矣。」

  蜚卿问颜曾之学。曰:「颜子大段聪明,于圣人地位未达一间,祗争些子耳。其于圣人之言无所不晓,所以圣人道:『回也,非助我者,于吾言无所不说。』曾子迟钝,直是辛苦而后得之,故闻一贯之说,忽然猛省,谓这个物事,元来只是恁地。如人寻一个物事不见,终岁勤动,一旦忽然撞着,遂至惊骇。到颜子,只是平铺地便见,没恁地差异。」

  颜子聪明,事事了了。子贡聪明,工夫粗,故有阙处。曾子鲁,却肯逐一用工捱去。捱得这一件去,便这一件是他底,又捱一件去。捱来推去,事事晓得,被孔子一下唤醒云:「吾道一以贯之」,他便醒得。盖他平日事理,每每被他看破,事事到头做,便晓得一贯之语是实说也。大学致知、格物等说,便是这工夫,非虚谩也。

  子贡寻常自知识而入道,人杰录作:「自敏入道。」故夫子警之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盖言吾之多识,不过一理尔。曾子寻常自践履入,事亲孝,则真个行此孝,为人谋,则真个忠,朋友交,则真个信。故夫子警之曰,汝平日之所行者,皆一理耳。惟曾子领略于片言之下,故曰:「忠恕而已矣。」以吾夫子之道无出于此也。我之所得者忠,诚即此理,安顿在事物上则为恕。无忠则无恕,盖本末、体用也。以下兼论「子贡」章。

  夫子于子贡见其地位,故发之。曾子已能行,故只云:「吾道一以贯之。」子贡未能行,故云:「赐,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

  所谓一贯者,会万殊于一贯。如曾子是于圣人一言一行上一一践履,都子细理会过了,不是默然而得之。观曾子问中问丧礼之变,曲折无不详尽,便可见曾子当时功夫是一一理会过来。圣人知曾子许多道理都理会得,便以一贯语之,教它知许多道理却只是一个道理。曾子到此,亦是它践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