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陷于阱矣。以处人之道事君父,以事君父之道事人,学术之不明,而害性情之正。故人不可以不学.语学而有云秘傅密语者,不必更问而即知其为邪说.“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待可教而后教耳。及其言之,则亦与众昌言,如呼曾子而告一以贯之,则门人共闻,而曾子亦不难以忠恕注破,固夫子之所雅言也。峦室传心之法,乃玄禅两家自欺欺人事,学者未能拣别所闻之邪正且于此分晓,早已除一分邪惑矣。王龙溪、钱绪山天泉传道一事,乃摹仿慧能、神秀而为之,其“无善无恶”四句,即“身是菩提树”四句转语.附耳相师,天下繁有其徒,学者当远之。

  无誉者,圣人之直道,而曲成天下之善即在于此。誉则有过情之言,因而本无此坚僻之志者,以无知者之推祟而成乎不肯下之势,则力护其名而邪淫必极.如阳明抚赣以前,举动俊伟,文字谨密,又岂人所易及!后为龙溪、心斋、绪山、萝石辈推高,便尽失其故吾。故田州之役,一无足观。使阳明而早如此,则劾刘瑾、讨宸濠,事亦不成矣。盖斥奸佞、讨乱贼,皆分别善恶事,不合于无善、无恶之旨也。翕然而为人听推奖,乃大不幸事。孔子自颜子无言不说,子贡力折群毁外,他弟子皆有疑而相助之意,不失其訚訚、侃侃、行行之素。固当时人才之盛,亦圣人之熏陶学者,别是一种气象,自不至如蠭之绕王,薨薨扇羽也。况德未立,学未成,而誉言至乎!闻誉而惧,庶几免夫!

  天地既命我为人,寸心未死,亦必于饥不可得而食、寒不可得而衣者留吾意焉。圣贤之言,皆不可令、不可衣者也。今之读书者,以之为饥之食、寒之衣,是以圣贤之言为俗髡、妖巫之科仪符咒也。哀哉!

  王介甫以经义易诗赋,其意良善,欲使天下之为士者自习于圣贤之言,虽未深造,而心目之间常有此理作镜中之影,以自知妍媸而饰之。自王守溪以弱肉强食之句为邱琼山所赏拔,而其所为呼应开合、裁翦整齐之法,羣相奉为大家。不知天地间要此文字何为。士风日流于靡,盖此作之俑也。子曰,“辞达而已矣。”有意不达,达而不已,拙也。无意可达,惟言是饰,是谓言不由衷。王守溪、薛方山之经义,何大复、王元美之诗,皆无意可达者也。为士于今日,不能不以此为事,能达其意,如顾泾阳可矣。黄石斋之文狂,黄蕴生之文狷,殆其次乎!

  「侮圣人之言」,小人之大恶也。自苏明允以斗筲之识,将孟子支分条合,附会其雕虫之技,孙月峰于国风、考工记、檀弓、公羊、谷梁效其尤,而以纤巧拈弄之;皆所谓侮圣人之言也。然侮其词,犹不敢侮其义.至姚江之学出,更横拈圣言之近似者,摘一句一字以为要妙,窜入其禅宗,尤为无忌惮之至。读五经、四书,伹平平读去,涵泳中自有无穷之妙。心平则敬,气平则静,真如父母师保之临其上,而何敢侮之有!

  陶渊明“读书但观大意”。盖自汉以后,注疏家琐琐训诂,为无益之长言,如昔人所诮“曰若稽古”四宇释至万余言,如此者不得逐之以泛滥失归.陶公善于取舍,而当时小儒惊为迥异。乃此语流传,遂为慵惰疎狂者之口实。韩退之谓“尔雅注虫鱼”为非磊落人,而其讥荀、扬择不精、语不详,则自矜磊落者必至之病。读书者以对父母师保之心临之,一謦欬、一欠伸皆不敢忽,而加以视于无形、听于无声之情,将顺于意言之表,方可谓畏圣人之言。以疎慵之才而效陶公,自命为磊落,此之谓自暴。

  “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苟仁未熟而欲孤行,其好恶也必僻,则必有所资以行吾好恶者。与君子处,则好君子之好,恶君子之恶。与小人处,则好小人之好,恶小人之恶。又下而与流俗顽鄙者处,则亦随之以好恶矣。故友善士者,自乡国天下以及于古人,所胃“以友辅仁”也,谓引吾好恶之情而扩充吾善善恶恶之量也。

  君子之怀刑者,常设一圣王在上、且有司奉法惟谨之象于衰乱之世,则其所必不可为者见矣。乱世末俗之所谓不可为者,有可为者也,其所可为者,多不可为者也。出乎刑者入乎礼,岂惴惴然趋利避害之谓乎!

  “毋友不如己者”,安所得必胜己者而友之!必求胜己,则友孤矣。恒人之病,乐友不如己者以自表暴,而忌胜己者不与之友,故切以为戒。人之气质,互有胜劣,动静敏迟,刚柔俭博,交相为胜。忌其相胜,则取近已之偏者而与友,近己之偏则固不如己矣。以其动振己之静,以其静节己之动,以其刚辅已之柔,以其柔抑己之刚,以其敏策己之迟,以其迟裁己之敏,以其俭约己之博,以其博益己之俭,则虽贤不如己而皆胜己者矣。凡见为如己者,皆不如己者也。从己之偏,己既有一偏之长矣,彼无能益而相奖以益偏,此之谓不如己。

  守其所见而不为违心之行,亦可谓之信,忘乎己而一于理之谓诚,故曰:“言不必信”,一于理也。朱子谓“众人之信,只可唤作信,未可唤作诚.”盖流俗之所谓诚者,皆不必之信。天下之物理无穷,已精而又有其精者,随时以变而皆不失其正,但信诸已而即执之,如何得当!况其所为信诸己者,又或因习气,或守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