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和会之不得,无乃遁已乎?呜呼,此性学之所以晦也!
  
  然则尊心而贱性,可乎?夫心,囿于形者也,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也。上与下,一体而两分,而性若踞于形骸之表,则已分有常尊矣。故将自其分者而观之,灿然四端,物物一太极。又将自其合者而观之,浑然一理,统体一太极。此性之所以为上,而心其形之者与?即形而观,无不上也;离心而观,上在何所?悬想而已。我故曰:告子不知性,以其外心也。
  
  先儒之言曰:孟子以后,道不明,只是性不明。又曰:明此性,行此性。夫性何物也,而可以明之?只恐明之之尽,已非性之本然矣。为此说者,皆外心言性者也。外心言性,非徒病在性,并病在心。心与性两病,而吾道始为天下裂。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则谓之性本无性焉亦可。虽然,吾固将以存性也。
  
  原道上
  
  道其生于心乎,是谓道心。此道体之最真也,而惟微者其状耳。微而着焉,两端见矣。立人之道,仁与义是也。仁义其道之门乎!仁其体也,义其用也。一体一用立,而易行乎其间矣。生生之谓易,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措之天下谓之事业。上而际谓之天,下而蟠谓之地,中而蕃殖谓之物,积而无穷谓之世。明之为礼乐,幽之为鬼神,治之为刑赏,布之为纪纲,成之为风俗。类而推之,莫非道也。约而反之,莫非心也。践而实之,所以成人也。
  
  原道下
  
  夫道常而已矣。天地,大常而已矣。人心,大常而已矣。有老氏者起而言道德,则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举仁义而土苴之,此所谓反常者也,视杨墨之罪着矣。然犹依附于道德也。至谈天衍、雕龙奭、炙毂輠髡之庄周,与夫坚白异同、三耳三足之公孙、田骈之属,而荒唐极矣。然犹依附于名理也。其后有佛氏者,以天地为尘劫,以世界为患妄,以形驱为假合,以日用彝伦事理为障碍。至此一切无所依附,单言一心。心则犹是心,孰从而辩之?吾儒言心,佛氏亦言心,佛氏之言心也曰空,其进而言性也曰觉,而究竟归其旨于生死。其言空也曰空无,空无空之空,乃为真空。其言觉也曰觉非觉,非觉之觉,乃为圆觉。而其言生死也曰本无生死,无生无死,乃了生死。则吾儒所未及也,几何不率天下而从之乎?曰:善言心者,莫佛氏若也。噫嘻危矣。
  
  居室之近,食息起居而已矣。其流行则谓之理,其凝成则谓之性,其主宰则谓之命,合而言之皆心也。是心也,未尝不空,而政不必空其空,惧其病吾理也。未尝非觉,而政不必觉其觉,惧其蚀吾性也。未尝不知生死,而政不必并无生死,惧其衡吾命也。
  
  夫学,穷理尽性至命而已矣,此修道之极则也。于是圣人喟然叹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而斯道之常,遂为万世鹄。彼佛氏者,方欲依附吾儒,求其心而过之,其如天地犹是,世界犹是,一切形驱事理犹是,彼亦终不能去而逃之,势不得还与心违,而徒以一种恍恍之见自为颠倒,真如电光之一瞬而水沤之不容,随指而破也,乌睹所为心者乎?食心曰蟊,殆谓是已。乃今之与二氏辨者,皆助流扬波者也。何以言之?曰:不识心故也。
  
  原学上
  
  古之言学者,莫的于孔门,而载在《大学》为独详。《大学》首言明明德,又言明明德于天下,何也?心本明也,故曰明德。其理则至善是也。学者觉也,亦曰效也。效心而觉,觉此者也。故《中庸》亦曰明善。善之理一,而散于物有万殊,格物致知,所以明之也。知而止之,得之于一而存之,所以诚意也。所存此善,所发亦此善,所以正心也。所发此善,所行亦此善,所以修身也。行之于家而家齐,行之于国而国治,行之于天下而天下平,所谓明明德于天下也。
  
  乃格致之要,则其目有五。善通天下以为量,故不博不可以言学。学然后知疑,乃授之以问。问以问此善,故曰审问。然后致疑,乃授之以思。思所以思此善,故曰慎思。然后愈疑,乃授之以辨。辨以辨此善,故曰明辨。然后明,乃授之以行。行以行此善,故曰笃行,则进于德矣。其德则所谓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是故君子求之于父子而行吾之爱焉,所以体仁也;求之于君臣而行吾之敬焉,所以精义也;求之于宾主而行吾之让焉,所以制礼也;求之于贤否而行吾之哲焉,所以用智也;求之于天道而至吾之诚焉,所以作圣也。此明善之极功也,而德乃进于明矣,且大明于天下矣。此所以为大人之学也。
  
  后之学圣人者如之何?亦曰致知而已矣。不致吾知而先求之于本心,其失也荒。不致吾知而漫求之于物理,其失也支。支且荒,圣狂之分也。毫厘之差,千里之谬也。
  
  原学中
  
  极天下之尊而无以尚,体天下之洁浄精微、纯粹至善而一物莫之或撄者,其惟人心乎!向也委其道而去之,归之曰性。人乃眩骛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