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者矣。昔者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然则学者虚心逊志,时务察言观色,以辅吾所知之不逮,尤有不容缓者。
  
  改过说三
  
  或曰:“知过非难,改过为难。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有未尝复行之行,而后成未尝不知之知。今第曰知之而已,人无有过而不自知者,抑何改过者之寥寥也?”曰:知行只是一事。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终。知者行之审,行者知之实。故言知则不必言行,言行亦不必言知,而知为要。夫知有真知,有常知。昔人谈虎之说近之。颜子之知,本心之知,即知即行,是谓真知。常人之知,习心之知,先知后行,是谓常知。真知如明镜常悬,一彻永彻。常知如电光石火,转眼即除。学者繇常知而进于真知,所以有致知之法。《大学》言致知在格物,正言非徒知之,实允蹈之也。致之于意而意诚,致之于心而心正,致之于身而身修,致之于家而家齐,致之于国而国治,致之于天下而天下平。苟其犹有不诚、不正、不修、不齐、不治且平焉,则亦致吾之知而已矣。此格物之极功也,谁谓知过之知非即改过之行乎?致此之知,无过不知。行此之行,无过复行。惟无过不知,故愈知而愈致。惟无过复行,故愈致而愈知。此迁善改过之学,圣人所以没身未已,而致知之功与之俱未已也。昔者程子见猎而喜,盖二十年如一日也。而前此未经感发,则此心了不自知,尚于何而得改地?又安知既经感发以后,迟之数十年,不更作如是观乎?此虽细微之惑,不足为贤者累,亦以见改过之难,正在知过之尤不易矣。甚矣,学以致知为要也。学者姑于平日声色货利之念逐一查简,直用纯灰三斗,荡涤肺肠,于此露出灵明,方许商量。日用过端下落,则虽谓之行到然后知到,亦可。昔者子路有过,七日而不食。孔子闻之,曰:“由知改过矣。”亦点化语也。若子路,可谓力行矣。请取以为吾党励。
  
  按《人谱》作于甲戌,重订于丁丑。而是谱则乙酉五月之绝笔也。一句一字,皆经再三参订而成。向吴峦稺初刻于湖,鲍长孺再刻于杭,俱旧本也。读者辨诸,无负先君子临岐苦心。己丑孟秋,不孝男汋百拜谨识。
  
  原旨崇祯壬午六月淮上著
  
  
  
  
  原心
  
  盈天地间皆万物也,人其生而最灵者也。生气宅于虚,故灵,而心其统也,生生之主也。其常醒而不昧者,思也,心之官也。致思而得者,虑也。虑之尽,觉也。思而有见焉,识也。注识而流,想也。因感而动,念也。动之微而有主者,意也,心官之真宅也。主而不迁,志也。生机之自然而不容已者,欲也。欲而纵,过也;甚焉,恶也。而其无过不及者,理也。其理则谓之性,谓之命,谓之天也。其着于欲者,谓之情,变而不可穷也。其负情而出、充周而不穷者,才也。或相什百,气与质也。而其为虚而灵者,万古一日也。效灵于气者,神也。效灵于质者,鬼也。又合而言之,来而伸者神也,往而屈者鬼也。心主神,其为是乎?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此夫子统言心也,而言岂一端已乎?约言之,则曰“心之官则思”也。故善求心者,莫先于识官,官在则理明,气治而神乃尊。自心学不明,学者往往以想为思,因以念为意。及其变也,以欲拒理,以情偶性,以性偶心,以气质之性分义理之性,而方寸为之四裂。审如是,则心亦出入诸缘之幻物而已,乌乎神!物以相物,乌乎人!乌乎人!
  
  原性
  
  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此言似之而非也。夫性无性也,况可以善恶言?然则性善之说,盖为时人下药云。
  
  夫性无性也,前人之言略矣。自学术不明,战国诸人始纷纷言性,立一说,复矫一说,宜有当时三者之论。故孟子不得已而标一善字以明宗,后之人犹或不能无疑焉。于是又导而为荀、杨、韩,下至宋儒之说益支。
  
  然则性果无性乎?夫性,因心而名者也。盈天地间一性也,而在人则专以心言。性者,心之性也。心之所同然者理也。生而有此理之为性,非性为心之理也。如谓心但一物而已,得性之理以贮之而后灵,则心之与性断然不能为一物矣,吾不知径寸中从何贮得如许。性理如客子之投怀,而不终从吐弃乎?
  
  盈天地间一气而已矣,气聚而有形,形载而有质,质具而有体,体列而有官,官呈而性着焉,于是有仁义礼智之名。仁非他也,即恻隐之心是;义非他也,即羞恶之心是;礼非他也,即辞让之心是;智非他也,即是非之心是也。是孟子明以心言性也。而后之人必曰心自是心,性自性,一之不可,二之不得,又展转和会之不得,无乃遁已乎?至《中庸》,则直以喜怒哀乐逗出中和之名,言天命之性即此而在也,此非有异指也。恻隐之心,喜之变也;羞恶之心,怒之变也;辞让之心,乐之变也;是非之心,哀之变也。是子思子又明以心之气言性也。子曰“性相近也”,此其所本也。而后之人必曰理自理,气自气,一之不可,二之不得,又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