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得顺,七浆、八落,九回头。」在万般无奈之时,只好请一墙之隔的老邻居王二大妈诊视。提起王二大妈,本村无人不知,无人不硗。她老人家虽不识文墨,但粗晓医理,多知多会,大家尊称她「老妈妈大全」。我的病经王二大妈指点,慈母上街买些化毒丹之类的小药,服后很快好转,落下一身小疤,出街门,乡亲看见,都叫我「麻孩」。

六岁那年,我闹一场红自痢疾,每天拉肚子,一病就是一年。家里穷得连手纸也买不起,只好把破旧衣服撕成片当手纸,使脏了,用小灰水洗完晾干,以后再用。还是老大妈出了个偏方,用无花果加蜜蒸熟,每天服数枚,才把我的病治好。

七岁那年,我患了场疟疾,一闹也是接近一年,家乡泊岸边有块长条石,发烧时,我就躺到条石上冰身子,发冷了,就去晒太阳。不少人出偏方没治好。家母央求王二大妈说:「您别瞧着孩子受罪了,干脆死马当活马治吧。」王大妈说;「有个单方试试看,好了就好,不好就了。」她找了块绿豆太小的信石,布包砸碎,开白水送服。服药后,我觉得全身发热,如同登云驾雾,恍惚之中,彷佛有个天梯,爬呀爬呀,一不留神,撒手摔下来,吓得出身冷汗,病也就逐渐好了。

三年的大病,使我失去了启蒙就读的大好时光,但也培养了我对中医中药的浓厚兴趣。记得以后念私塾,老师常讲;「人生一世,不为良相,即为良医。」我想:凭我家的条件,哪还希望当什么良相、良医呢?要是能像王二大妈那样,骑个毛驴,拎个包袱,能给人瞧病,也就知足了。放了学,别的孩子走东串西,我就喜欢到王二大妈那儿去玩。看她熬膏药、配方子,给她打下手,听她谈天说地讲故事。有时,老人家外出采药,遇到爬坡上坎的地方,我就爬上去帮助采集。

在和王大妈接触中,耳濡目染,我也学到了一点极为简单的验方小药,如马舌子焙干压面能治「羊角风」,鱼骨盆外敷能止血等。记得八、九岁时,正遇少数民族办红白事,杀鸡宰鸭,热闹非凡。本家外甥金荣奔走相告,不留神,摔倒在石头角上,头上撞个大口子,流血不止。旁人用点细灰尘土用手堵住,我听王二大妈讲,鱼骨盆止血好,我找点药给他敷上,很快好了。

回想起我多病的童年生活,毋庸置疑,王二大妈以她高尚的医德,精湛的医术,潜移默化的言传身教,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渴望学医的强烈愿望。后来,我学徒期满,业已行医,治好了一位盲人患者,他出于感激,问了我的生辰八字。只见他掐了掐手指头,叹息地说:「好刚强的八字啊,就是五行缺火,改个名子还可以补救。」常言道:「南方丙丁火」。赵炳南的名子就这样叫开了。其实,我幼年多病,哪里是什么五行缺火,是旧中国给我们穷苦人带来的贫困和饥饿啊。

皮球的风波

要是讲学历,不怕您见笑,我既非书香门弟,也无家学真传,只间断地念过六年私塾。八岁那年,我才开始上学,因为不是官办的学堂,经费、校址和师资都没有保障,就读之处不是庙宇,就是清真寺,老师常因经费不足辞去不干,或另被富豪家聘教专馆。六年之中,我就辗转投师六处,饱尝了辍学之苦。

我懂得单凭家庭接济,根本无力供我完学。所以每在放学之余,常帮人捎带买东西,挣上一、二个铜板,零星添置点笔墨纸砚。有一次,好容易攒足了十三个铜板,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有皮球,心里很羡慕,就一个人到城里洋货店买个小皮球拍着玩。第二天,家母看见皮球,问我是哪来的,没等我说清了原委,.家母急切地说:「咱们家哪能玩这个,你也不瞧瞧,鞋袜还都破着呢l」回到家,母亲把皮球刷洗干净,用净纸包好,带我进城。到了洋货店,家母向掌柜先生连连道歉,说我不懂事,错买了皮球,恳请退换。掌柜先生拿起皮球,看看完整无损,勉强同意换了双鞋面,由母亲给我做双新鞋。这段往事常常勾起我童年生活的辛酸回忆,每念及此,不禁潸然泪下。看看现在的学生,一个个生龙活虎,无忧无虑,他们生活上甜如蜜,学习上有人教,课外活动丰富多彩,简直是手捧金饭碗,生活在天堂l而我那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小沙弥子

十四岁那年,我经人介绍到伯贤氏药房学徒。一次偶然机会,德善医室的老师丁庆三出诊到药房歇脚,顺便谈起正在他那儿学徒的陈某,想到其舅父伯贤氏开办的药房学徒。于是二人商议互换徒弟,我就换到德善医室,投师丁庆三,开始了新的学徒生活。

提起德善医室,上岁数的「老北京」可能有些印象。我的老师丁庆三,起初开羊肉铺。遇有病家买肉,常常施舍肉铺自制的膏药。膏药很灵,患疮疡疖肿者,一贴就好。常言道:「此地无朱砂,红土为贵」。一传十,十传百,病人越来越多,以后干脆弃商从医,又收了几个徒弟,开设医室,给人治病。

我学徒那会儿,中医外科的水平低,人数少,只占中医人数的百分之一、=。谈不上用麻药、止痛药,更没有抗菌素。有了病,吃点中药,贴点膏药,再就是上白降丹。痛厉害了,让病人到大烟馆抽上一、二口大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