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认为学习条件是可以自己创造的。他一面省吃俭用,从微薄的薪俸中抽出一些钱来,一面利用业余时间刻写钢板,领取一些补贴,用以购买中医书籍。他每天晚上都坚持在暗淡的油灯下学习古典医籍,直至夜深人静。他的跟睛虽然越来越近视,但他的祖国医学知识却越来越增长,兴趣也越来越浓厚,信心也就越来越坚定了。

接踵而来的,是极为广泛的社会压力。在旧社会,中医在知识界是被人瞧不起的,特别是他这个进过新学校而又在大学里供职的人改习中医,更是为人讥笑。在伪政府不能正确处理中西医关系的情况下,中医不科学的说法更是甚嚣尘上。但是由于他通过学习和实践,了解到中医有其精辟的理论和可靠的疗效,群众基础是极其广泛的。他认为中医不是不科学,而是一些人不了解中医。应当用易懂的道理向国人宣传:中医是国宝,是玉璞,而不是顽石。对某些不切实用的地方也是可以通过研究加以改进的。而这些研究、宣传、改进的工作,不由一些具有较新思想的知识分子去承担,又由谁来完成呢?他自信他所从事的事业是有巨大意义的。在一片冷嘲热讽声中,他毅然地从教育界转入了中医界。

他改习医业不久,一九二七年汉奸汪精卫宣布废止中医中药,一九三六年蒋介石再次下令取消中医中药,使祖国医药面临灭顶之灾。在这种情况下,是退缩转回教育界以明哲保身呢,还是为挽救祖国医学的沉沦而斗争呢?他的答复是:中医不可废,矢志哪能挠。他以誓与国医共存亡的决心,团结组织了一些有志于中医事业的同道,一面请愿呼吁,四处奔走,一面宣传中医,举办学校。一九三六年,他创办了《医药改进》月刊,兴办了四川国医学院。当时伪政府对他举办国医学校,以其非法而不予立案。他在法庭上据理力争,指出立法必须合理,非理始为非法。尽管他说破喉咙,当局也不予理睬。为了挽救中医事业,他只好与同道们采取社会筹募、自身捐款、借贷度日、义务上课的办法,以不屈不挠的意志,将四川国医学院一直渗淡经营到解放前夕,尽管他自己负债如山,也毫无追悔之意。解放后,共产党给中医事业带来了光明,他个人也获得了新的生命。

善于读书不泥于古

先父认为,学习中医当以自学为主,老师只能指路,不能代劳,故刻苦读书为学医首要关键。读书贵在明理,不应迷信古人。他的读书方法是:读书当细,思虑当深,先明其意,后析其理,然后证诸实践,才能辨其真伪,得其要领。他在阅读古典医著中,提出有四种情况值得注意:

一是注意书中的错别字句。由于古代的印刷术不发达,或刻之竹简,或辗转传抄,或毁于兵燹,背诵流传,脱漏错误之处在所难免。虽经所谓订正,然因受崇古尊经思想之束缚,特别是对经典著作,总不敢轻易妄动一字,注解者亦因之勉为其注,乃至以讹传讹。如读书不辨真伪,就会将错就错,贻害于人。如《伤寒沦》中伤寒脉浮滑,此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一段,显然系有脱漏和错字。表热里寒,即真寒假热之阴寒证,阴证而反现浮滑之阳脉,寒证而反投白虎汤之凉剂,岂有这种道理。

二是注意书中的记述过简。如《伤寒论》中脉结代,心动悸,炙甘草汤主之,这是针对气阴两虚所出现之心中悸动,脉象歇止的证型而言的,原文则简而未述,其他证型亦可出现心悸动,脉歇止,若不加分别而一概用炙甘草汤则将铸成大错。如成都地区解放前一老中医,以熟读《伤寒论》自居,在治一青年女性因劳动后受热出现心悸动、脉歇止时,不加分析地投以炙甘草汤,以致造成死亡的严重事故。故先父常说;不读书不能明理,但不善于读书,则不如不读书。

三是注意书中的片面提法。如《素问・至真要大论》中谈病机问题,都以诸、皆二字统括各种病机,即凡是某一种病,其病位都肯定在五脏中的某脏,其病因绝对是六淫中的某一种病邪因子。而实际情况则不尽然,即以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而论,眩晕病发自肝脏者,只是较为常见而已,绝不能说,所有的眩晕病都是发自肝脏。譬如临床上常见的眩晕病因,还有肾精不充、肾阳虚衰、清阳不升、营血亏耗、痰浊上蒙、瘀血凝滞、酒食中阻、水饮上干、外感风寒、表里实热等,这些大多不涉及肝脏,而仍然会导致眩晕。当然,古人因受时代限制,其立论不一定尽善尽美,但吾辈继承祖国医学,则应加以发展,力求使其全面地与客观实际相吻合。

四是应注意书中的错误之处。古代医家所著医书能流传于后世,说明其医学知识是丰富的,是有科学价值的。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绝不可盲目崇拜,一概置信而必须经过临床检验,方可取用。如吴鞠通所著《温病条辨》,首方即选用桂枝汤,该条云:太阴风温、温热、温疫、冬温,初起恶寒者,桂枝汤主之。如以初起恶寒为主证而选用桂枝汤,则显系感受风寒,根本与温病无涉,怎能将此方列为温病之首方呢?究温病初起亦有微感恶风寒之症,然其病理应为温邪郁遏卫阳,而非寒邪束表,其致病因子为温热之阳邪,怎能用桂枝以热治热?况温病化热最速,伤阴尤易,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