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送他到河北,随他去受罪,随他去享福!”宦氏叫声员外呀——
这个办法我不能依,拆散儿女好孤凄。
钢针挑刺肉还疼,怎好将儿女离娘身。
十个指头咬咬个个痛,千朵桃花是一树生。
  员外说:“这个随你愿不愿,不关我事。”“员外,送给别人我不愿意,送给你员外我放心的。去帮你种上几年田,消算消算利债钱,你可受哎?”员外说:“宦氏,你问一问他们哪一个愿上我家去?”宦氏喊:“大郎,到员外家去享福!”“娘,我不去。”“二郎你去!”“哥哥不去我也不去!”问到三郎四郎,他人虽细,说句话惹员外着气。“娘,要是我们有福呗,早就投生到员外家去了,我们没这福分,我也不去!
没得衣穿慢慢挨,没得布鞋穿草鞋。
没得草烧我樵柴,没米下锅挑野菜。
搀郎郎,育代代,慢慢把春三混过来。
娘亲哎,宁可沿门去乞讨,不要到富家去挂招牌。”
  员外一听,满腹火气:“宦氏,我是来向你要钱的,不是来受你家鬼气的!”宦氏连忙赔礼,招呼不及:“员外,不要见怪,我家儿女小,说话不知天高地厚。
恐有言语冒犯你,伏望包涵八九分。”
  我家现在手里穷,没钱为儿女开过蒙;等我手里有了钱,送他们到先生馆里读上七八年,等到朝廷大比之年——
求到一官并半职,卷头棚拆掉造府门。
  张举山听了哈哈大笑:“宦氏,你慢慢说,当心下颏巴说掉下来。你也不看看他们是何等的相貌?箸笼头尖得,戴不住纱帽;塌肩膀歪得,穿不上蟒袍;穿盘脚斜得,蹬不住乌靴,不得上朝,看看也不是做官的坯料!真正要做官呗,让我来封——
大郎长不郎当做烟杆,二郎漆黑墨塌做煨罐。
三郎四郎骨瘦伶仃做豆腐干,五郎矮矮个子做纱筒管。
六郎要是想做官,城隍庙里做判官。”
  宦氏一听,倒不服气。员外:
人也不可看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
砖头也有翻身日,草灰也有复燃时。
三十年富贵轮流转,六十年河东转河西。
破布也从新的过,婆婆也经女儿身。
秀才也从读书起,状元也写过“上大人”。
穷也不是穷一世,富也不得富千春!
  宦氏想想还不服气,接上又问:“讲到现在我倒少请教,员外你有几位公子,几位千金?”张举山一想,要说没男没女吧,怕宦氏要笑他;说有吧,就该夫妇二人。于是灵机一动:“哦、哦,我有一男一女。”宦氏说:“员外你福分好。
一男一女是枝花,多男多女是冤家。”
  宦氏又问:“相公的尊庚,小姐的青春多大啦?”员外被这一问,弄得瞠目结舌,没法回答。旁边的安童聪明,连忙插嘴说:“我员外的公子、小姐都长大了,男的在外收债,女的在高楼绣花。”宦氏一想:哦,怪不得员外心狠,原来他是无后之人啊!员外呀,
你家院君娘娘是花红月季不结子,我是苦水毛桃满树生。
员外呀,你满库金银是呆货,,我的男女是活财神。
  张举山被他羞得满面通红,站立不住。“宦氏,我不跟你比势,拿钱把我,让我早点走!”“员外,今天随你多吼,要钱没有,只怪我穷!”“宦氏,跟你说千遍万遍,你就一个穷字,穷狠!”“员外,别人一个穷,我有十个穷哩!”“宦氏,我倒不怕你嘴会说,今天你能说出十个穷来,我分文不要,还送你十两银子!”“员外,这可当真?”员外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员外,你听了:
我一事无项真可怜,二八青春枉少年。
三顿茶饭吃不饱,四季衣服不周全。
五更哭到天明亮,六亲无靠苦黄连。
七七记住欠员外的债,八字生来颠倒颠。
九已要跟员外算清账,十在手里少铜钱。

员外一听笑颜开,村妇竟是好文才。
  员外说:“安童,我第一次出门要账,气也受够了,笑也笑够了,罢也罢了,拿袋里的十两路费银子送给宦氏。
譬如修子又修孙,搭救她贫苦落难人。”
  安童说:“员外,像你这样出来收账太不合算了。一个债户送十两,十个债户送百两,这样我们要吃大亏,帮你用车子对外推。”“安童,这李家实在穷,我们给他施舍点,到好一点的债户上放狠点,收紧点,不就补上了?”“员外,李清明家还算首富哩!”“不要瞎说,还有哪家比李清明再穷的?!”“哎,你不见刚才几个小朋友在这门口转上几趟,望上几望,东面姚子衔家望你去呢,望你到他家坐一坐,等你给银子买米下锅哩!”张举山长叹一声:罢也罢了,百姓如此苦难——
我也就从今天起,不做收租要债人。
  员外将十两银子对李清明家三只脚凳上一搁,叫他买米买麦,拿男女养养发禄。叫声宦氏:“等你丈夫回来,叫他到我门上去拿单条字据、陈纸契约退回来——
租田当作自产种,本利不收半毫分。
  宦氏连忙叩头——
多谢员外善心人,衔环结草报你恩。
等我儿女身长大,决不做忘恩负义人。
  员外一走,宦氏闹起来了:“冤家,好死回来了。”李清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