盅。
铁匠店里兴兴烘,丝弦店里乒乒嘣。
饭店门口摆胡葱,混堂门口挂灯笼。
遇到一班好世兄,解开罗带拍拍胸。
你洗澡来我会东,混堂里洗澡不伤风。
  到了皇城是底高时候了?
到了皇城天已晚,要寻招商客店门。
  安童就问了:“老爷,今朝下住哪家店?”“安童,生处好寻钱,熟处好过年,我那年子中进士的时候,是住在张都司的饭店的。安童,你帮我还寻找‘张都司饭店’。”讲讲说说到了双六巷首,张都司饭店门口。
老爷抬头看招牌, 后堂走出伙计来。
  伙计把筷子对围腰里一插,抹桌布对肩头上一搭,灯笼对夹肘里一夹,脚对户槛上一踏,说几句招徕生意的俏皮话——
不欺三尺子,义取四方财。
生意滔滔涨,财源滚滚来。
外面明不明来昏不昏,可有生意买卖人?
辛辛苦苦上皇城,歇宿小舍饭店门。
小店买卖最公正,老少不欺半毫分。
暂到我家住一宿,一本万利转家门。
如有求官取职人,歇宿小舍饭店门。
暂到我家宿一宿,整整衣冠宽宽身。
福星高照天官赐,高官厚禄受皇恩。
  安童说:“老爷,正是三月三,七月七,来得早,遇得也巧,这个吉兆讨得蛮好。”王乾说:“安童,你替我去问问看,他是店堂里老板,柜台上的先生,还是跑堂的小倌?他家算账可公平,床铺可洁净,茶饭可新鲜?”安童对里喊:“喂,少请教,你是店里老板?”伙计说:“不是的。”“你是柜台上的先生?”“也不是的。”“是走堂的师傅?”“哎,岂敢,岂敢,小的是跑堂的伙计。”“我家老爷问你,你家算账可公平,床铺可洁净,茶饭可新鲜?”“不瞒你客官说,我家这个店,在皇城是数一数二的。我家老板年纪虽轻,做事蛮当心,算账哪怕是大钱夹小钱,和你客官一点不较量。你如果不信,我把店里的情形,说给你听——
我家早上洗脸铜盆花手巾,早茶百合煨莲心。
搭粥菜是扬州酱菜共瓜丁,上茶吃的癞宝馒头秤半斤。
糖炒豆沙包烧饼,吃到嘴里甜到心。
中午冬舂饭米刮见心,蘑菇煨香菌。
粉皮绿豆饼,山药拌面筋。
要吃荤点心,青龙心对玲珑心。
狮子心对野兔心,鹿肝心对凤凰心。
如若客官不对味,另杀北海活麒麟。
晚上是,快刀切面细柔柔,
干子百页做浇头,大蒜叶子做香头。
如若客官嘴里淡,加上酸醋麻酱油。”
  王老爷听见了,就喊:“安童,你与他开店之家乱说底高?你不晓得,卖瓜的哪肯说自己的瓜苦?做生意的是三钱买把壶——就一张嘴。”伙计说:“客官,这不是凭嘴说的,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你到斜对门的饭店望望看。
斜对门的饭店屋子矮墩墩,烟熏眼睛不得睁。
堂尘掸掸有半寸深,筛子大的棉絮像硬衬,
臭虱、扁螂刷刷有半升。
客官到他店里去住宿,咬得你一夜睡不成。”
  安童说:“老爷,就不要三移四改,反正东也把钱,西也把钱,伙计既然说了,就把铺盖行李搬进去吧。”
流水簿子登过号,客堂里面去安身。
王乾得到安身处,专等出任受皇恩。
  王乾到通检司朝房投上求官名帖,在饭店里等缺。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月又一月,等了一年又一年。
不觉等了三年整,官职不曾有半毫分。
  王乾对店主说:“店主,拿把算盘来算算账看,我要回去了。”店主用算盘珠一拨:“一一如一,一二如二,三上五去二,四上五去一,算算银子一千零七。”
老爷听了吃一惊,身上急得冷汗淋。
求官不得犹小可,亏空银子可伤心!
  安童就说了:“老爷哎,我家东库有金子,西库有银子,亏空这点银子又算何事?”王乾说——
安童呀,我家东库金来西库银,值不到紫禁城里一衙门。
  店主听见连忙插话:“老爷哎,自古说:‘手脚不熟莫打拳,港门不熟莫行船;厨房不熟莫端盘,朝中无人莫做官。’你到京里求官末,你京里可有哪些熟人?”“店主呀,我们宾州城虽小,在京做官的还不少。东门有熊总督,西门有桂翰林,南门有张天官,北门有金丞相,都在朝享受高官厚禄。”店主一听,哈哈大笑——
你家北门金丞相,他们父子三个在朝廷。
  “老爷,你何不投奔他?只要有金丞相保本,你的官职十拿九稳。”“店主哎,我又不知他朝房住在哪里?”“哎,这总不晓得?君在高,臣在低;文在东,武在西。太师朝房在午朝门东首珠市巷口,有白玉石铺街的一段。”王乾一听,喜之不尽,就写了大红手帖一本。
辞别店主动身走,来到太师朝房门。
  王乾抬头一望,吓得心里直荡。张口狮子竖头匾,百丈旗杆竖青天。
金字灯笼当门挂,红漆大门镶金边。
  王乾对门口一站,口中就喊:“门上有人?请你通报一声。”管门安童回答:“子为谁,何人也?”“呵呵,吾非别人,乃与你家老爷同乡,两榜科甲、二十八名进士王乾是也。”管门安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