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哭,“亲娘,
烧拉我万贯家财不难过,烧杀母亲顶伤心。”
  再还有要起房子,又没得钱,只好卖田,田地卖尽,南山买木,北窑搬砖,拿六匠请家来兴工动土。
兴工动土三个月,房屋又造了簇簇新。
  到那天子上宅了,陈翠娥老太太就说:“儿呀,我家房子起了是不丑,不过安童梅香没一个,木瓦的工钱总没钱把。
成为描金箱子白铜锁,外面好看面里空。”
  老太太说得轻,火德星君听分明,他逋在屋脊上听好了格,“啊咿喂,你也嫌丑,嫌丑也没得把你。老诚句话,你不谢我,我逋你家不走,我来出劲放火。”困到半夜,倒头翻腔,磉颗里冒白烟,一阵鬼头风,吹了满间三屋。
轰隆轰隆了不得,二次天火不容情。
  可怜呀,毕氏太太不曾逃得出,又来火中送残生,就是生飞龙小姐的。不得过哇,望望母亲烧了像枯焦木头,我格苍天呀:
“我家连遭天火呗两月落,两位母亲送残生。”
  木瓦匠去要工钱,跑到那里,倒哪里要到?他家倒霉唷,房子才起好了,工钱也不曾把哩,倒又煨啦得格。也有些好良心瓦匠说:“各位师傅,人要凭良心,那时方宰相在世时,他做好事,我们哪家不得他好处?家里没得吃,说要粮,只要弄麻袋去掮,到现在不曾还过他。各位师傅呀,
不要好了疮疤忘了疼,吃水忘记挖井人。
  我们做做好事,他们还有母子四个没得蹲身之处,我们带饭去吃,替他们搭起蹲身之处,让他安身可住。”
  “对格,我们大家帮忙,譬如烧香。”这遭帮他拿一些枯焦木头帮他砧砧斫斫,河边上斫点芦头拿四周夹夹,用点茅草盖盖,瓦檐草脊,前后笆壁。隔壁王奶奶家坏篾箩,用它泥起个泥当灶烧。母子四个登杠度日。他们母子四人真是心高命不高,逐日樵柴逐日烧。春天头杨青条子显青格搬家来烧,哪烧得着?烧了锅膛里吱吱响,水滴滴,外面人听了像唱洋戏。烧了满间三屋总是烟,老太太眼睛总不好鞭。陈翠娥就说:“方进呀,你烧火怎烧起这大的烟来格呀?”“母亲,引火草不多,柴枝湿的烧不着。”方同就说:“哥哥,你一天到夜只会死了出劲读书,烧火总不会?烧火没办法,用吹火筒一吹就着格。”“兄弟你来呢,我恐怕不会烧。”他是学武的性子,又躁,吹火筒一到,肚子一胀,出劲吹,“呼”,一吹不得了了格,运气不通,火星吹出来对草里一攻,稻草碰到火得了了。
轰隆轰隆了不得,三次天火不容情。
  好了母子四个溜了哨,不曾挨烧得死,浑身烫了总是霍泡。这遭在野场上滚呀哭,老太太不得过对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抱头痛哭,“我格心肝呀,
过咱我家是金地银地,现在竟遭三次火烧陆地,
卷头棚总搭来不及,命就苦到这功程。
火烧陆地不敢蹲,到三间显堂去安身。”
  母子到显堂落难,没得吃,邻舍隔壁做好事,送米送粮,也有送钱。要尽方同吃,你晓他一顿要吃多少?要吃一斗米,十斤肉,那种景子吃起来得了?邻舍隔壁做好事,十天送了一石米。现在的市斤是二百斤左右,邻舍隔壁就想了:我们家也有大人小人,把他家吃呗,我家吃底高了?送呀送,倒没得哪个送了格。到那天子早上,老太太就说:“方进,日高三丈,不要困床上不动,好起来烧早饭。”“母亲,烧底高哩?”“下午我去勺米格,望望瓢撞升罗,有米不多。
亲娘呀,我家粮呗没半升,锅盖盖了紧腾腾。
赶了朝顿没夜顿,只怕难有命残生。
母亲,竟挨古话说绝得呱,   
有钱骑了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落深山有远亲。
我亲记得呱,过咱辰光呗亲眷来往热熟得很,现在我家穷了不上门。
亲娘,显堂门戤根讨饭棒,亲眷看见当作路边人。”
  “儿呀,你这话错格,真正知己格可以借到的。旁的不谈,湖北襄阳你家岳父仇天相,干咱我家怎得穷格,你家岳父贪污救灾银子,你家父亲帮他赔就赔拉五十万,所以我家挨赔穷了。当时仇天相与我家定亲时,有双龙宝镜为凭的,遭天火三次,桩色总挨烧啦得,我头上的金钗我戴在头上不曾烧,双龙宝镜我挎在怀里格,也不曾烧得掉。我看这样吧,我拿金钗探下来,你到典当里去当,当到银子,留一点给家开销吃用,还有银子给你做盘缠,你拿双龙宝镜也带在身边,到湖北襄阳问你家岳父仇天相,不要说问他要,就说问他借。
借它千两雪花银,回转显堂过光阴。”
  “母亲,我不去,千里迢迢路程远,去借到还好,如他回声没得,不霉煞个人,俗气煞得。”方同是个躁性子,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哥哥,我倒不说你,愣忖小姐把了你,要是把了我,我跑了比鬼也哨点。”“我去怎样说法子呢?”“‘丈人伯伯,我家就害了替你赔银子,赔霉了格,父亲挨害杀得,家遭天火三次,现在显堂里没得吃,问你借粮借钱。’如果客客气气把点你拉倒,回声没得,捣拳像五升斗,就跟他揪,打他一顿,他就把你格。”啊哎,老太太就说了:“不要说嬲话,多少女婿打丈人伯伯?你家兄弟去要吵事格,还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