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灰狼领头喝老窖,缠住崔文瑞喝琼浆。左一杯右一杯,劝了崔文瑞情面难违。劝酒的劝酒,劝菜的劝菜,弄得崔文瑞不得停筷。崔文瑞喝到第八盅,头里有点昏咚咚——
药性发作了不得,当堂跌个倒栽葱。
众位呀,王灰狼用的绝伦计,要将文瑞命送终。
  崔文瑞挨王灰狼用蒙汗药灌倒,搀了对柴房里一撂。看看不动,才离开柴房,叫王福把夜间做作敲有“王记”二字火罗印的银子拿出来,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往崔家的路上零零星星地抛,零零星星地撒,一直撒到崔文瑞的家门口。
  到了天明,乡下人上街做买卖。拾到银子的人不作声,不曾拾到的人议论纷纷:“张三运气好,今朝起个早,拾到银子真不少。”也有人说:“张三还不如李四的额骨头高,他起早拾狗屎的,在崔家门前还拾到一大包。”有人说是贼偷了崔家,有人说不像,银子上有王记的字号,可能是东门王灰狼家失了窃。这遭,三三两两,谣言扬扬,添油加醋,闹得满城风雨。
走路之人拾到银,恨煞了多少懒睡人。
  这时,崔文瑞药性已过,只觉胸口沉闷,浑身疲困。睁眼一望:“啊呀,我怎困在这个鬼地方?”还不曾容他多想,王灰狼走来,眼睛一暴:“嘿,嘿,崔文瑞,崔文瑞,你好无道理,我把你当至亲好友,请你吃酒,你竟贼心不改,反而向我下手。偷我一趟不算,还又来二趟、三趟——
盗我库里金共银,做了违条犯法人。
拿你送到公堂上,王法处治不容情。”
  崔文瑞正想申辩,王灰狼走上前去,将他五花大绑,推推搡搡,
把崔文瑞拖到公堂上,撞钟击鼓喊青天。
  众位,你们可知汴梁县官是谁?他姓木名不仁。老爷升堂,衙役帮忙,齐声喊道:“威——乎——”一声吆喝,王灰狼怀揣状纸连忙下跪。崔文瑞见势,也“啪秃”一声双膝落地,喊声“老爷哎——
他平白无故乱栽赃,老爷要为我伸冤枉。”
  木不仁把惊堂木一拍:“呔,你们哪是原告,哪是被告?”崔文瑞说:“老爷,应该我是原告。”王灰狼说:“不对,我是原告。”木老爷喝声:“混蛋,你们总是原告,难道我老爷是被告!呔,你们可知,请人要用帖子,告人要有状纸,是原告的把状纸呈上!”王灰狼心里有话:幸好连夜把状纸写好,不然,也做不成原告。于是赶紧将状纸掏出,双手举上:“老爷,我王辉堂告他崔文瑞,日间行剪径,夜出盗金银。今夜到我家,盗我库里银,不知盗多少,我也未查清。天将黎明,还在盗银,家佣被惊醒,当场将他擒。
如今送到您大堂上,万望老爷断分清。”
  木老爷说:“大胆的盗贼,你盗他库房被当场拿住,还不从实招来!”
崔文瑞听到这一声,魂灵总冒到九霄云。
“冤枉啊,冤枉啊,总说没得冤枉事,我这冤枉比海深。
老爷格,我把姓王的当好人,谁知他设下害人坑。
他平白无故陷害我,老爷要为我把冤伸。”
  木老爷吼道:“呔,我晓你心狠口紧,不用大刑是不肯招认的!”崔文瑞一听,急得汗如雨淋。“老爷哎,
你不要毒棒毒棍打好人,我把冤情诉你听。
昨日姓王的请我来吃酒,我还当他是好心。
谁知他把我灌醉,昏倒过去就不知情。
等到天亮酒一醒,他就诬我盗他银。
老爷呀,我句句说的是实言,不敢虚假犯青天。”
  王灰狼赶忙跪前一步:“老爷,别听他胡言。我明知他是多年的盗贼,江湖上的老手,还敢引狼入室请他吃酒!再说,我们把他抓住,在送往你老爷大堂的路上,还听到上街做买卖的人议论说:怪不到今朝起身早的人在崔家门口到王家的路上,拾到了烙有王记印号的银子。这是物证,求老爷明察!哦,还有,他崔文瑞在前些年是讨饭花子,现在他家起了前厅后堂簇新的房子,那种豪富之状,可说是全城少有!请老爷问他,这些钱从哪来的?当然,他盗了别人家多少我不知道,今夜他盗我家库房被当场拿获,才算是破了他的贼账!
老爷呀,做官总会想道理,他不偷不盗怎发财。
汴梁城里出大盗,连害你老爷也不太平。”
  “呔,看你年纪虽轻,咬口倒紧,板子不到,你也不知喇叭是铜浇(铸)的!衙役,替我打!”“老爷,打多少?”“先打五十大板!”老爷开口,衙役动手,
一五一十打完成,两腿打得血淋淋。
“老爷呀,我是儒门读书子,怎做违条犯法人。”
  “呔,你这刁贼,人赃俱在,还敢抵赖!衙役,用大刑侍候!”众位,底高叫大刑?就是上夹棍。崔文瑞长到二十多岁,在父母身边,筷脑头总不曾挨敲一记,今天在这瘟官手里,用四根棍棒,连成两片爿子——
一头套进铁索扣,一头用麻绳对面收。
接连上了三夹棍,痛得死去又还魂。
眼睛冒金星,皮肉在抽筋。
一个“冤”字不曾喊得出,活跳鲜鱼丧残生。
  众位,崔文瑞可曾死,不曾死?是受刑不过,痛死过去的。可是这个瘟官在公堂用刑逼供,是叫花子吃冷粥——家常便饭。他不惊不慌,叫衙役拎来一桶冷水——
一桶冷水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