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把书读,夜回香房伴千金。
不提崔家多豪富,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众位,此话怎讲?汴梁城东门有一人姓王,名叫辉堂。他父亲叫王必成。由于他田多、钱多、屋多、店多,债户、佃户占了半个汴城,人家就替他取了个外号叫王半城。王半城死后,偌大的家业自然是他儿子王辉堂继承。王辉堂平时吃惯用惯,也不知上代里创业艰难。娶了一妻三妾,心上还是不满足。在外结交狐朋狗友,嫖赌喝酒;钱不够他挥霍,就向债户加重盘剥。惹得人怨人骂,就不称他的大号王辉堂——而叫他王灰狼。
  一天,王灰狼带了安童王福出门,收租要账。他们从东门到北门,一路来到太平村。只见一家大院,树木园林碧波青,屋上瓦片赛乌云。走出犬儿驴能大,条条园沟水红菱。王灰狼就问安童王福:“那是谁家这么豪富?”安童说:“这总不认识?是当初崔祝明员外家。”“啊,这我晓得了——
廿七个铜钱三人分,九(久)文(闻)九文又九文。”
  王福说:“不啦,现在不是崔祝明员外了。崔员外死后,被大火连烧三次,烧得寸木无存,母子落难,儿子崔文瑞在外讨饭,不知在哪弄到一个落难女子,成了亲就交了好运,不到一年工夫,发了大财,把家宅造成如此豪派。”“王福,提到崔老员外,他与我家老员外是同辈至友。过去崔王二主情若同窗,意结金兰,只是在二老去世之后,两家就不来不往了。今天既然到此,不妨进去造访造访。”
  王福安童随即上前用指头敲门:“门上有人?”管门安童问曰:“子为谁,何人也?”“啊,吾乃东门王员外的安童,我主公今天特来贵府拜访,请您向府上通报一声。”崔家安童说——
“你在门外等一等,报与我主公得知闻。”
  安童来到高厅:“主公在上,现有东门王员外登门拜访,求您相见。”赵氏安人一听,“呀,东门王辉堂的先父王必成与你父亲是八拜之交,只是他们二老去世之后,两家才少有往来,如今他贤侄登门,必得开门迎接。”张四姐听说有客人登门,也就转身上楼,退避三舍。
  王灰狼主仆进门,崔文瑞上前迎接。
二人行过平辈礼, 并并排排进高厅。
  来到高厅分宾主坐下,安童奉上糕点,敬上香茶解渴。茶过三杯,王灰狼开口:“贤弟呀,愚兄顷闻府上前年连遭三次火劫,我竟全然不知,未能登门张看,歉甚、歉甚!万望贤弟海涵。”“哪里哪里,此劫来得突然,我诸亲六眷,概莫能知,望仁兄切莫挂怀。不过,我是暂时落难,曾经出门要饭,为时不久,总算苦日子熬过来了,亦觉无妨。”“贤弟呀,不易不易,亏你度过伯夷、叔齐般的患难,且又造起这等豪丽的家园,真有回天之力,神仙般的本领!”“岂敢,岂敢,这不是小弟之能,实乃拙荆所为。”
崔文瑞说话不留心,惹出了四姐闹东京。
  王灰狼听崔文瑞说这种豪华大院是他妻子所为,顿觉一惊,起了谋心。就说:“提到令内,愚兄更为钦佩,怪不到你把她当珠宝珍藏,也不给愚兄见识见识。”崔文瑞见他这么一说,倒也很难推托。遂叫梅香:“搀你主母下楼会客。”张四姐想:你这个崔文瑞,真是不知进退,你们男宾相叙,为何要我露面相见!这就叫我为难了。去吧,实有失体统;不去吧,又失文瑞面子。罢,夫命难违,去就去吧!
梅香搀住描花手,拨动金莲下楼门。
  张四姐来到堂前,两眼垂视,双手在胸下横向一合,侧身微微一躬:“兄台在上,愚妹这厢有礼了。”说着,又是微微一躬,然后,轻移莲步转身上楼。就这么一见,王灰狼目不转睛,盯紧了张四姐的背影——
窈窕之身瓜子脸,上风走过下风香。
四姐犹如鲜鱼碰上了红头蝇,灰狼就三月芥菜起斜(邪)心。
  王灰狼这种狐狸神情,崔文瑞竟丝毫没有察觉,又继续与他交谈。二人从五经、四书谈到诗词歌赋;从杨家八姐,谈到包公铡美;从山川花鸟,又谈到奇珍异宝。王灰狼说:“提到珍宝,贤弟家一定不少。”崔文瑞说:“哪里,哪里,我家挨三次大火,刮沙的钱总不曾留到一个,还谈有什么珠宝哩!不像你家——
高山点灯名(明)头大,井底栽花根又深。”
  王灰狼说:“未必、未必,我家如多年老树,只剩枯枝败叶,残渣蛀屑,哪比你大器晚成,可冠全城。”崔文瑞连忙摇手:“不、不,这不是小弟之能,仅是我妻从娘家带来几件东西,又何足道哉!”“喔,这倒是个奇闻。几件东西能干偌大的用场?能否给愚兄饱饱眼福?”崔文瑞本想说句客气话,长长妻子张四姐的面子,不料他竟要看这些宝贝,这就为难了。要说不给他看,人家要说我替老婆吹牛;给吧,铜钱银子不好露白,露白就要落。哎,他王辉堂也不是坏人,就给他看看吧!拿什么?崔文瑞在想:不能多拿,多拿多找麻烦。于是就喊:“梅香,叫主母拿只乌盆给王员外看看。”
  梅香报到绣楼,张四姐想:你这个崔文瑞呀怎是个直筒子,滥好人,别的东西可露面,这聚宝盆怎好给人看!啊,我才跟他结为夫妻,也要顾好他的面子,既然丈夫做了主,我也只好听从。不过,我也不怕,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