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云?”陆氏低头思忖:要是说不曾杀张世云,就怕烙铁要上身。只好咬咬牙根,叹出一声——
“我将小叔来杀死,省得家产对份分。”
  说一句写一句,口供录得紧腾腾。
重枷重锁押出去,监牢里面做罪人。
  玉童见母亲被公差抓走,跟在后面就追。一边跑一边哭,爬了多少沟坎头,跌了多少大跟斗,
等他寻到监门口,跌得乌嘴黑鼻头。
  牢头禁子问:“你这小厮,来此作甚?”“牢头伯伯,我来看母亲张陆氏的。”牢头禁子把手一伸。“你可懂规矩?把开门钱拿来!”
“伯伯呀,我娘儿俩都讨饭,哪来开门雪花银。
伯伯呀,我母惨遭冤屈事,被人陷害入牢门。
让我会一会生身母,她在牢里才放心。
伯伯呀,你做做好事开开恩,一重恩当报九重恩。
伯伯呀,让我见一见生身母,胜积阴功修子孙。”
  牢头禁子见他哭得可怜,就问:“小把戏,你几岁啦?”“伯伯,我六岁加八个月。”“啊哟,我家十五六岁的孩子总没他晓,真是可爱又可怜。好吧,我放你进去看看。不过,你不能停留多时!”“多谢大伯,这规矩我懂!”牢头禁子打开牢门,玉童一见——
重枷重锁在狭床上,杵嘴棒杵得紧腾腾。
  喊声:“娘呀,妈呀!”陆氏睁眼一望——
“乖乖呀,我浑身疼痛不得过,只愿死来不愿生。
心肝肉呀,我一天只有四两饭,稗子沙粒有三成。
我痛末痛断命,饿末头发昏,生死在这欠时辰。
心肝孩儿呀,你到长堤慢慢过,不要想念你母亲。”
  玉童说:“妈,你在里面慢慢挨,我到外面要饭送进来,宁可自己没得吃,也不让你娘挨饿。”
  玉童拖瓢带碗,沿门乞讨,叫唤不停——
“奶奶爷爷少爷们,我娘含冤在牢门。
次粥次饭把点我,送给我娘度残生。”
  也有人家舀点粥, 也有人家盛点饭,
玉童他,宁可自己收裤带,一日三顿送进监。
  玉童在外面讨饭,跑呀跑,倒挨沈氏看见了。“张宝,才间不是玉童这细冤家!不要看这个小东西,人没三尺,一肚子仙识,等他长大成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张宝问:“你看怎弄?”“怎弄?斩草不除根,来年要报春。张宝,你可有本事把这个冤家杀掉?”“啊哟,我样样总会,杀人不敢。”“张宝,你不敢末可请到人动手?”张宝一想:“主母,这长堤后面有个叫王老虎的人,他人又粗胆又大,能杀猪能打虎,他的名字本来叫老汉,就是打死了一只虎而出名叫王老虎的。如果要请到他杀个把小孩,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不过,人无利息,谁肯早起?”沈氏一想:“哦,想起来了,这王老汉种我二亩七分田,借我一千五百个钱,倒有五六年,本钱利钱不曾还一点,我去请请他看,料定我开口,不会让我丢丑。”沈氏拿了十两银子对怀里一塞,跑到王老汉门上。这时,王老汉忙了烧中饭。草湿柴潮烧不着;忙了半天,烟囱里才冒烟。“王老虎可在家?”“外面哪个?”“哦,是我沈氏。”王老汉站起来对她一相:“哟,东家奶奶,我晓得了,是来向我要钱的!”“哎,这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来要钱的,是来问你可要发财的?”“东家奶奶,你总说些稀奇话,还有哪个有财不发?”“王老汉,既要发财,我倒问你一句话,你可会杀人?”“老东家,你怎问这话呱!我桩桩总会,杀人不内。”“王老汉,你不要拿板做腔,拆我的桥抽我的跳。你帮帮我的忙,拿我孙子玉童杀掉,只要做得人不知鬼不晓,这里先拿十两银子作定金,事成之后,再请你吃桌酒,而后——
拿陈单旧据退把你,作自田自种过光阴。”
  王老汉一听,大吃一惊,但立刻就动脑筋,转而心平气静。“老东家,请你放心。我中饭不烧,就来磨刀。”“格,王老汉,我小气在先,事成有何为证?”“奶奶,刀口血迹为凭。”
  沈氏一走,王老虎拖张雪亮的驼刀,出门就往外跑。王老虎的妻子在房里对他们二人讲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晓得不好,出门就喊——
“丈夫哎,你不要吃得千人缸里的粪,我你也有后代根。”
  王老汉只当耳边风,放开脚步奔向村外。
站在荒山脚下等,等候讨饭过路人。
  不曾多久,张玉童肚子要饱,把多余的好菜好饭盖在篮内,兴致溜溜,跳呀跳,跑了蛮哨,送饭去给母亲吃。王老虎见他走过来,故意拿头一低,只当没有看见。等他走过去不远,猛然一声大喊:“你可是张玉童?站下来!”“王老伯伯,你做底高?”“做底高?请你吃刀!”“王老伯伯,你家儿子比我高,还同我小叫化开这个玩笑?”“谁同你开玩笑?”王老虎把刀掮了人头高,一把抓住玉童的蒂都蒂,刀对他肩上一搁,玉童吓得放声就哭:“伯伯呀,刀下留人,饶命要紧——
你与我既无冤又无仇,为何要杀我的头。
伯伯呀,人到难中须搭救,不能落井下石头。
伯伯呀,你杀我一人还便罢,连我母亲也活不成。
伯伯呀,你饶我一条残生命,日后我割肉烧香报你恩。”
王老汉听到这一声,钢刀脱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