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士道:“再无别事相恳,小道两月前在那凤皇山高峰上,新构得一椽茅屋,要求杜相公赐一对联,匾额上赐题两字,以为小道光彩。”杜萼满口应承。
  不多时,那道童走进房来,道:“请相公与二位师父后轩午饭。”大家同走起身。李道士依旧把房门锁了,三人同到后轩。午饭完毕,李道士分付道童,打点纸笔,随取山泉煮茗,快到凤皇山来。道童答应一声,转身便去打点。
  三人慢慢踱出观门,只见松凤盈耳,鸟韵撩人。杜萼称赞道:“果然好一座清霞观,此非老师道行高真,何能享此清虚乐境。”李道士道:“惶恐,惶恐。”
  须臾之间,就到了凤皇山下。杜萼道:“这峰峦崄峻,请二位老师先行,待我缓缓随后,附葛攀藤,摄衣而上就是。”许叔清笑道:“道兄,杜相公自来不曾登此山路,想是足倦行不上了。我们同向这石崖上坐一坐儿,待相公养一养力再走。”李道士道:“这里冷风四面逼来,怎么坐得?杜相公,你再强行几步。那前头密松林里,就是小道新构的茅屋了。”
  杜萼仔细射了一眼,果然不上半里之路,只得又站起身来,与许叔清挽手同行。慢慢的左观右望,后视前瞻,说一回,笑一回,霎时间便到了那密松林内,真个有间小小幽轩,四下净几明窗,花阑石凳,中间挂着一幅单条古画,供着一个清致瓶花。杜萼极口喝采道:“果然好一所幽轩。苟非老师,胡能致此极乐?”李道士笑道:“不过寄蜉蝣于天地耳,何劳相公过奖。”
  正说话间,那道童一只手擎了笔砚,一只手提了茶壶,连忙送来。许叔清在旁着实帮衬,便把笔砚摆列齐整。李道士就捧了一杯茶,送与杜萼,道:“请杜相公见教一联。”杜萼连忙接过茶,道:“二位老师在此,岂敢斗胆。”许叔清道:“日色过午,杜相公不必谦辞,到信笔挥洒一联,便可起身回去。”杜萼就举起笔来,向许叔清、李道士拱手道:“二位老师,献丑了。”两个欠身道:“不敢。”你看杜萼也不用思想,把笔蘸墨直写道:
  千峰万峰云鸟没,十洲芳草参差。
  五月六月松风寒,三岛碧桃上下。
  李道士大喜道:“妙,妙,妙!莫说题这对联,便是这两行大字,就替小道增了多少光辉。”杜萼道:“老师休得取笑。”李道士道:“杜相公,有心相恳,一发把这扁额上再赐两字。”杜萼便又提起笔来,向那扁额上大
  书三字云:
  悟真轩李道士道:“杜相公,这三个字愈加题得有趣。”许叔清笑道:“道兄,这有何难,少不得杜相公明日到观中看书的时节,慢慢酬谢罢了。”李道士道:“师兄,今日就陪杜相公依旧转到观中,盘桓一夜,明早起身,却不是好?”杜萼道:“今日家尊在家等候,不敢久留。不过两三日内,复来趋教矣。”李道士道:“杜相公请还转敝观去,清茶再奉一杯如何?”杜萼道:“多谢厚情,恐再耽阁,却进城不及了。”李道士便相送下山,三人致谢而别,各自分手回去不提。
  不知杜萼回家见了父亲,有何计议?几时才得到馆?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杨柳岸奇逢丽女 玉凫舟巧和新诗
  诗:
  少年欲遂青云志,黄卷青灯用及时。
  辞父研穷贤圣理,偕朋砥砺古今疑。
  滩头邻舫逢殊色,月下同情赋丽词。
  不意相思心绪乱,何尝一日展愁眉。
  说这杜萼别了李乾道士,离了凤皇山,同着许叔清,依旧返棹归来。到得梅花观前,此时还有半竿日色,许叔清便要留进观里待茶,杜萼再三辞谢。只得送到城门首,然后作别,分路回去。
  这杜萼回到府中,恰好翰林又早出门,到一士夫家去饮酒未回。他就见了夫人,把清霞观幽雅并山中景致、李道士相待殷勤、让房的话,一一说知。那夫人大喜道:“萼儿,既有这样一个好所在,又遇这般一个好道士,此是天赐汝的好机会,何愁读书不成。只是一件,想汝自幼不曾行路惯的,今朝行了这一日,身子决然有些劳倦,可早早吃些晚饭,先去睡罢。待你爹爹回来,我与他商议就是。”
  你道世间那有这样贤慧的夫人?况且杜开先又不是他亲生的儿子,论将起来,何必如此十分爱护?人却不晓得内中一个委曲,这杜萼却常有着实倾心的所在,正是俗语云“两好合一好”的缘故。
  你看这杜萼,遂躬身应诺,夫人便唤丫环整治晚饭,与他吃了,早去安寝。次日侵晨起来,梳洗完备,连忙走到堂前,与翰林相见。
  翰林问道:“萼儿,我昨晚回来得夜深了,不曾见你。却是汝母对我说得几句,不曾唤你问个详细。你去看那清霞观,果然还好读书么?”杜萼道:“启上爹爹,那清霞观果是好个去处,四围俱是凤皇山高峰环绕,并没一个人家,寂静异常,正是个读书的美地。”
  翰林道:“那观中可还有空闲的书房么?”杜萼道:“书房虽有几间,可意者绝少,孩儿多承那观中李老师一片好情,情愿肯把自己一间幽雅净室,让与孩儿看书。”翰林道:“萼儿,果是那李道士真心肯让便好,不可去占据他的,日后恐招别人谈论。况且读书人讨了出家人便宜,叫做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