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像意,又待变更一个所在么?”杜开先道:“孩儿在那边清雅绝伦,正是读书所在,无甚不便。但为昨日韩相国差人特地到清霞观中,投下请书礼帖,欲令孩儿明日到他府中题咏几幅寿意。所以回来特请命于爹爹,决一个可否,还是去的是?不去的是?”杜翰林道:“萼儿,那韩相国是当朝宰辅,硕德重臣,又是巴陵城中第一个贵显的乡绅。就是他人,巴不能够催谋求事,亲近于他,何况慕你诗名,特来迎请,安可拂其美意。今日就当早早趋谒才是。”
  夫人道:“萼儿,既有请书,何不顺便带回,与爹爹一看,方是道理。”杜开先便向袖中先将书帖取出,送上翰林道:“孩儿已带在此。”翰林接将过来,从头一看,欣然大笑道:“夫人,那老头儿就将孩儿原题的纨扇送将转来,岂不是一个大丈夫的见识么?”
  夫人道:“却是怎么样一把纨扇?”杜开先便又向袖子里拿将出来。翰林展开,把前后两首诗儿仔细一看,道:“萼儿,这扇上两首诗儿,缘何都不像你的笔迹,又不像你的口气?”杜开先乘机应道:“孩儿也为这件事,因此踌躇未决,进退两难。”杜翰林道:“萼儿说那里话。做诗原是你的长技,难道如扇上这样句儿,愁甚么做不出来?但有一说,明日谒见的时节,决不可把这纨扇带着,倘言语中间偶然提起,只是谦虚应对为妙。”
  杜开先道:“还有一句,请问爹爹,明日若见了韩相国,教孩儿怎么称呼?”翰林想了一想,道:“萼儿,韩相国虽然是个大僚,论我门楣,也不相上下。况且共居巴陵一邑,兼属同寅 ,总不过分一个伯侄辈儿就是。”杜开先躬身答应一声。那夫人就走过来,一把携身手转进去,随唤厨下整治茶饭不题。有诗为证:
  少小多才动上人,他年拟作国家宾。
  双亲恃有聪明子,宁不欣欣若宝珍。
  次日,杜开先带了家童,竟到韩相国府中。把门人通报,那韩相国闻说杜公子来到,十分之喜,急令家童开了中门,匆匆倒履 出来迎迓。引至大厅上,叙礼已毕,连忙拂椅分宾主而坐。
  两巡茶罢,韩相国道:“公子如此妙龄,诗才独步,岂非巴陵一邑秀气所钟。老夫久仰鸿名,每劳蝶想,恨不能早接一谈。今承光降,何胜跃如。”杜开先欠身答道:“老伯乃天朝台鼎,小侄是市井草茅,深感垂青宠召,敢不覆辙趋承。”韩相国道:“老夫今日相迎,却有一事借重。不日内乃少伯袁君寿诞,老夫备有寿意一幅,敢求赐题,作一个长春四景。料足下倜傥人豪,决不我拒,故敢造次斗胆耳。”杜开先道:“老伯在上,非是小侄固辞,诚恐俚言鄙语,有类齐东,岂无见笑于大方乎?”韩相国道:“老夫前闻梅花观之题,今复见纨扇之咏,深知足下奇才。今日见辞,莫非嫌老夫不是个中人,不肯轻易的意思?”杜开先道:“却是小侄得罪了。”韩相国便分付韩府管家耳房茶饭,遂唤女侍们取了锁匙,先去开了记室房门,然后把杜公子引进。
  原来那韩蕙姿与韩玉姿姊妹两人,听说个杜公子到了,巴不得一看,撇下肚肠,因此俱已留心,早早都站在那厅后帘子里,正待看个仔细。恰好杜开先正慢将进去,去回头一看,只见那帘内站着的,端然是元宵夜瞥见这两个女子。你看他,两只脚虽与韩相国同走,那一片心儿早已到这两个女子身上,又恐韩相国看出些儿破绽,没奈何只得假意儿低头正色,徐步一同来到记室。
  韩相国先把寿轴取将出来,展开在一张八仙桌上,再把文房四宝摆列于右,对着杜开先道:“老夫有一言冒启。昨日有一敝同僚,始从京师回来,刻下暂别一会,前去拜望一拜望,少息就回。公子在此,权令女侍们出来,代老夫奉陪,万勿见罪,足征相爱重了。”
  杜开先听说这几句,恰正合着机谋,只是不好欣然应允,便假意推却道:“老伯既有公冗而去,小侄在此,诚恐不便,不如也暂辞回去,明日再来趋教如何?”韩相国笑道:“好一位真诚公子!敢是老夫欲令女侍出来代陪,虑恐男女之间、嫌疑之际么?”杜开先躬身道:“正是小侄愚意。”韩相国又笑了一声,道:“贤契,不是这样讲。老夫与令尊翁久同僚采,况属通家今公子到此,就如一家人一般,这个何妨。”分付院子快唤蕙姿出来。
  原来这蕙姿与玉姿姊妹两人还站在厅后,端然不动,都在那猜疑之际,突地里听说一声:“蕙姿姐,老爷唤你哩。”他两个再想不到是唤出去代陪杜公子,只道有些不妙的事,一个目定口呆,一个魂飞魄散,心头擤擤的跳个不了。
  蕙姿道:“不好了!敢是纨扇上诗句杜公子对老爷说出来,故来唤我对证。”玉姿道:“姐姐,决不为着这件。我想那杜公子的心事,就是我们的心事,难道他便如此没见识么?”蕙姿道:“妹子,你可想得出,还是为着甚么来?”玉姿道:“敢是杜公子记着那《昭君怨》儿,故在老爷跟前,把几句巧言点缀,特地要你出去相见的意思。”蕙姿道:“妹子,那杜公子若是果有这片好意,肯把前事记在心头,决不把你前日送去纨扇上诗儿丢在一边了。古人云, ‘丑媳妇免不得见公姑。’既然唤着我,好歹要去相见的,且走出去,便知分晓。”玉姿就转到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