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圣旨览奏。劾曹吉祥、石亨朋党为奸,恶迹甚着。即着削职听勘。曹、石既罪在不赦,则凤仪之远谪无辜。官还原职。该部知道
  凤仪看罢,又惊又喜。喜的是依旧原官,身回故里。惊的是这姓端的新中榜眼,他又后生,并未识面,非亲非戚,为何肯出死力救我?此恩此德,真没世难忘。又想道:“他新进有胆,能继我志。又能耸动君王,除奸去恶。一片忠肝义胆,又胜我十倍矣。朝中有此忠良,真社稷之福也。”遂细细告知王夫人。
  王夫人亦说道:“难得此人素无一面,不避生死,救我二人荣归故里。日后到家,当刻木拜他,犹恐不尽。”于是夫妻欢然,收拾行囊。一时传开,这些武将晓得凤仪钦诏进京,依然御史。凡是素常有些冒功不法的,恐他进京去说长道短,遂一时俱来相送。各有厚赠。凤仪见无盘费,也只得笑纳了。遂同了王夫人一齐起身,望北京而来。正是:
  当时远谪愁无奈,今日生还笑有声。
  万死不辞维大节,一朝得释是重生。
  凤仪不一日到了。离京不远,那几个差人早飞马先入城中,报知各衙门、府、县都知,忙一面差人料理他的衙门,就一面出城迎接。不多时,将凤仪接到。凤仪不敢先进衙门,因借公馆宿了一夜。
  次日五更,即入朝谢恩朝见。朝见过,然后同了王夫人进衙。不一时,同官拜见,各各称贺一番。凤仪送客出门,才走入穿堂,早有门上人来禀,说新科榜眼端老爷来拜,说是老爷至亲,有名帖在此。凤仪见说是榜眼端昌,正要打帐去拜谢他,不期他倒先来了。又见说是至亲,便连忙接过名帖一看,却是愚表侄小婿端昌顿首百拜。
  凤仪看了,不觉大惊起来,因暗想道:“我亲族中并无此姓。就是年家也不见有。又称是小婿,我又无女嫁他。”又想道:“我虽得了一个女儿,已经失散。当初又不曾许人,为何他写小婿二字?”一时心上惊疑,转不便接见。因对家人说道:“你出去拜上端爷,说我老爷感恩甚厚。只因初到,朝事未完,尚未走候。少刻即踵门矣。”家人连忙出来,走到端榜眼轿前,即将老爷之言说了一遍。
  端昌连忙走下轿来,笑说道:“我是你老爷的至亲,如何见外?”遂不由分说,竟一直走上堂来。家人不敢拦阻,慌忙报知凤仪。凤仪只得连忙迎将出来,远远看见这端榜眼甚是少年,只好十八、九岁,却生得面如白雪,唇若丹涂,又带着乌纱,穿着大红圆领,越发好看。笑嘻嘻走将上来,说道:“老伯可还认得愚侄、小婿吗?”跟来的家人早已将红毡铺下,端榜眼连忙移椅子放在中间,要请凤仪去坐。
  凤仪见他如此称呼,又见他十分亲厚,又见他殷殷要拜,一时竟摸不着头脑。只得连忙扶住道:“学生遭斥边庭,自分必死。感蒙大恩人鼎力回天,剪除凶类,不但救回老夫,抑且归还原职。报君者忠,扶危者义,不意大恩人少年,而具此忠义,直比古人矣。今早朝见之后,正欲登堂一拜,不意大恩人转逆礼先施,学生得罪多矣。”说罢连忙要同拜下去。
  端昌连忙搀住笑说道:“尊卑之礼,从来一定。怎么乱得?还是老伯请台坐,容愚侄拜见为正。”凤仪道:“且莫说恩私。只大恩人玉堂金马,翰苑名流,亦无拜御史之理。”端榜眼道:“愚侄与老伯原系至亲,名分所关,故请拜见。老伯为何就外人泛论?想是老伯一时间认不得愚侄了。请进去见见老伯母,老伯母自然认得。”
  一面说,一面就要走进内衙去见夫人。凤仪越发惊慌,连忙扯住道:“大恩人且请坐下,请教明白,不妨再见。我学生被谪,昏聩有年。前事俱漠然矣。但细细想来,凡有瓜葛之牵,实未见有贵姓。虽有一小女,当年实未字人,不知大恩人是何枝派,又与小女何处言盟?乞细细见教明白,庶免学生疑疑惑惑。”
  端榜眼见问,方笑嘻嘻说道:“老伯疑惑的原不差。愚侄本不姓端。姓端者,乃难后从恩父收留之姓也。前边家父,实系姓唐,就是令爱小姐之婚,亦系在唐家时,与老伯母面订。非端家事也。求老伯询之老伯母,方知愚侄小婿非谎言也。”
  凤仪听见,半日胡涂帐,今听见说出姓唐。方惊问道:“大恩人莫非是我表弟唐希尧一家吗?”端榜眼连忙应道:“唐希尧就是家君。”凤仪见说是表弟唐希尧的儿子,便又惊又喜,连忙道:“这等说起来,你实实是我表侄了。”端榜眼道:“若不实是,怎敢妄认?”就要拜见。凤仪道:“慢些,见过你伯母未迟。”
  二人欢欢喜喜,凤仪扯着端昌的手儿,同入后堂,大叫道:“夫人那里?快来相见。”王夫人忙走出来,凤仪即用手指着端榜眼说道:“夫人你可认得他吗?他就是我的侄儿,他就是表弟唐希尧的儿子,他就是上疏救我的恩人。”
  夫人听说,大喜不胜。连忙上前细认道:“正是,正是,若不说明,也认不得了。”端榜眼就请凤仪、王夫人上坐,拜了四拜。王夫人道:“不意别了几年,贤侄如此长成。今又作皇家翰苑,叔叔、婶婶真好福分也。只不知贤侄为何又改了姓?”端榜眼遂将别后被人谋害,更名出姓始末根由,又说了一遍。又将进京会试,寻访父母不见,今又着人四处访问,尚未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