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忙走去寻,那里有个人影?说道:“没有人。”端居见说无人,正欲转身,忽又听得一声阿育呀。端居遂立住脚道:“这不是人声?你听见吗?”昌俭道:“果然是人声。这又奇了!”遂立定再听,忽又是一声阿育呀。昌俭连忙走去,却见一堆的乱草中,微微露出些衣服来。忙说道:“在这里了!”遂将乱草扯开。
  端居也走来,只见一个小学生睡在草中,浑身鲜血。再近前细看,那学生开眼,叫声阿育救命。端居忙问道:“你是谁家学生?为何睡在此处?”那学生见问,满眼流泪,不能出声。端居想道:“我看他打扮,必非下人。虽面庞受伤,眉目甚是清秀。只不知是被何人所害在此?”遂叫昌俭扶他起来。那学生那里立得住脚?只得又放他睡在地下。
  端居意欲救他,问明来历,送他回去。却见他遍体受伤,说不出话来,只流双泪。端居因想道:“这学生不过十二三岁,有甚大冤大仇而如此受害?莫非前亲晚后受其荼毒?今若送回,是速其死也。不如我且带回,调养好了,问个明白,再作区处。”遂叫昌俭背了,走回原处。转将他放入轿中,端居却骑了昌俭的驴儿,一齐而行。
  到了码头,端居因救那学生,恐怕有人知觉反为不美,转不便停留。又不便起早,只得倒雇了船,将那学生扶入舱中,遂叫昌俭去买了许多核桃,又买些好酒,与这学生吃。遂而开船。且喜得黄河中顺风顺水,不一日到了清江浦,又换了小船,昌俭一路服侍那小学生。将有半月,方觉得肿退伤消,进得饮食。船中略可起坐行走。端居大喜,遂问他道:“你姓甚名谁?为何被人如此损伤?”
  那学生一口的北音,说道:“晚生姓唐名昌,因考试进场,忽被人扛抬痛打致死。不期感蒙大人救我性命,调养身痊,恩同再造。”说罢即拜下去。端居连忙扶住道:“此乃汝命未绝,适逢我耳。”又问道:“当时被难,可认得其人否?”唐昌道:“黑夜难辨,只耳中隐隐听见说道:家私有份了!”端居道:“是了!毕竟是人谋死你,侵占家财。你今年几岁了?”唐昌道:“今年十三。”端居道:“你既应考,所治何经?”唐昌道:“五经皆熟。”端居便将些文义问他,唐昌即对答如流。
  端居大喜,暗想道:“此子后来前程不小。我今无子,不如恩养为一继子,有何不可?”遂说道:“你今既死逢生,又离家随我二千余里,回去甚难。即送汝回,有此仇人,亦必遭其毒害。我今贡选临江府新喻县教谕,今虽回家,不久到任。我今子息尚艰,箕裘无继,欲将汝作螟蛉,若日后得志,再寻根源,未为不可。你心下何如?”
  唐昌听见,连忙跪下说道:“孩儿今日之生,实大人再造之恩,不啻生身父母矣。敢不尽子孝乎?”说罢伏地四拜,道:“自今以后,孩儿不肖,万望父亲训诲之。”端居大喜,遂受了他四拜。在船中父子相呼。正是:
  分明一座丈人峰,转作螟蛉远继宗。
  到得人情称快日,始知天意巧相逢。
  端居、唐昌、昌俭三人,不日到了华亭家中。端居即令唐昌拜见母亲李氏。端居遂将在路上救他,继为儿子,一一说知。李氏见了唐昌,生得眉清目秀,甚是爱他,欢喜无限。端居到家,就有许多亲戚朋友见他做官,俱来庆贺。庆贺过了,端居又同李氏、唐昌到祖坟祭扫一番。
  又隔了数日,早有临安府新喻县儒学差人来迎接。端居将家中事情料理一番,遂托昌俭看管。昌俭不敢推辞,端居遂同了李氏并儿子端昌下船,一路上任而去。只因这一去,有分教:
  署中寂寞官斋冷,知己文章感报恩。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唐希尧忍苦时遭恶侄生磨 昌天佑无心中救亲人落难


 
  词云:
  无端落空,已变成雏凤。何事又随风送,要作梅花三弄。抢来夺去惊魂,只愁别样乾坤。到得识灯是火,方知落叶归根。
                     右调《清平乐》
  话说端居在官船,职虽小,法度一般。衙役就称李氏为奶奶,端昌是公子。一路上兴兴头头,往长江进发。不多时,平平安安到了新喻县。早有学中衙役接入学中。次日行香谒庙,先见了县尊以及同僚,又吃了同堂酒,又受了诸生贽见之礼,也忙了数日,方觉清闲。遂收拾书房,要教训端昌。不期端昌果然不消苦读,是书一览即知。端居知其资性不凡,只教他三、六、九作文,其外听他而已。又自家揣度,年纪渐长,于时文一道,恐怕不合时宜。凡有诸生月课文章,倒叫端昌评论,以定等次。诸生无不悦服。俱称说端老师衡文不差。且按下不题。
  却说这日唐希尧送了儿子唐昌进场,自己归家。看看过午,遂对赵氏说道:“儿子场中辛苦,你可收拾下些饮食,等他回来吃。”赵氏只拣他平日喜欢吃的,收拾了几件等他。不期等到傍晚,还不见回来。唐希尧道:“想是今日宗师出了难题目,故此孩儿回来迟了。”遂走进走出,在门首不住的观望。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