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供蛛盒,仿唐宫乞巧故事,以遣此良宵乎?其亦忆李三郎、杨玉环长生一誓,成就了夫夫妇妇,世世生生。怀人天末、情动于中,不觉怅望银河而亦有所默祝乎?
  余念及此,又忆起余之儿时情事矣。余方髫龄,曾与学友数人,共赋七夕。诸友皆作缠绵绮丽之词,余窃非之,成诗云:“乌鹊填河事有无,双星未必恋欢娱。怪他宵旰唐天子,不看屏风耕织图。”
  诸友见之,笑曰:“牛女渡河,不必有是事,不可无是说。
  诗人即景成吟,聊以寄兴,更何容辨其有无。而子乃作此呕人之腐语,煞风景,煞风景!”
  后诸诗上之余父。余父独取余所作者为冠,并奖励之,谓:“诗以言志,髫龄思想若此,将来必非脂香粉泽恨绮愁罗中人物也。”
  噫!今则何如,一样七夕,而前后之观感大异。昔之怪三郎者,今且与三郎互表同情矣。余父之言,卒乃不验。甚矣人之一身!己亦不能自主,思想恒随境遇为转移,而情感之生,每出于不知不觉之中,殊无术足以自闲。
  人生斯世,而为灵物,岂得谓之福哉?然三郎痴情,双星感之,余之痴情,双星亦得而感之欤?是未可知。他生未卜此生休。诵唐人马嵬坡诗,能不对此沉沉之遥夜,天高地回,结想茫茫,数尽更筹,下无边之涕泪耶?
  一年之中,惟初秋气候最适人意。于时炎威尽退,清光大来,心头眼底,正不知有多少尘氛为之荡涤。然而人事颠倒,哀感之贮于心者,已凝结成团,推之不去。即值此凉秋亢爽,亦无殊盛夏蕴隆,到眼秋光,都化作愁云一片。
  宵来望月,凉蟾拨水,照彻诗心。游神清虚,一空尘障,若绝无粘滞于胸中者。既而徘徊就枕,冷簟如冰,夜籁骚然,。
  寒螀咽露,发感时之哀音;病叶惊风,作辞枝之怨语。杀那之顷,而嬲嬲愁魔,又为唤起。辗转终宵,恨秋曙之迟矣。
  不幸而雨雨风风,叫嚣竟夜,则一枕凄凉,更觉万愁如海,震荡靡定。枕边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个中情味,堪乎不堪?想具有伤秋怀抱者,靡不同余之凄悒无欢也。而当此秋愁无赖、万难排遣之时,天际鸿音,忽焉双至,盖一则个侬诗讯,一则开学报告也。拆函阅之,其第一笺为补送别四首。
  句云:
  积雨连朝溪水生,吴门归棹镜中行。
  扁舟一叶人无几,满载离愁也不轻。
  别梦依依废晓妆,一心祝汝早还乡。
  出门不见帆开处,归去空房独自伤。
  忆罢来时忆去时,来来去去总相思。
  扬帆孤客无吟伴,只有潇湘枕上诗。
  锦笺叠叠贮瑶囊,鸿去痕留迹尚香。
  读罢留行诗六首,酬君清泪两三行。
  再阅第二笺,为《暑后怀人》八绝,盖得余病讯后之作也。
  忽得痴郎字数行,为侬憔悴病支床。
  含情欲寄相思曲,只恐郎闻更断肠。
  了尽尘心忏尽痴,小窗独坐自追思。
  金钗折断浑闲事,翻累他人怅后时。
  信誓情深我实悲,刺心刻骨恨无涯。
  不须更说他生活,便到他生未可知。
  终日颦眉只自知,想思最苦月明时。
  阑干独立应难说,此景人生几度支。
  能结同心不合时,池塘夜夜荨娇姿。
  从今不更留荷种,免对鸳鸯有所思。
  怅望银河别有天,凉风阵阵到窗前。
  今宵看月情难遣,却笑娥也独眠。
  一番好梦五更天,若有诗魂绕枕边。
  愧我情痴神竟合,如胶如漆伴君眠。
  当初弄笔偶相怜,别后离怀各一天。
  闻病顿添愁百结,祝郎风貌总如前。
  情词顽艳,意绪缠绵。七字吟成,芳心尽碎。一番病耗,又惊我玉人不少矣。更阅校中来函,知开学之期,为七月二十日。
  计时余尚未能成行,不如先以书复梨影,免得渠望穿秋水也。
  书词如下:
  兰缄遥贲,喜鹊先知。剖而读之,深感爱意。又复浣诵佳篇,只有深愁一味,离恨千丝,字里行间,呼之欲出。一领旧青衫,又把新痕湿透矣。呜呼!情痴哉两人也,情苦哉两人也。
  方两人之初遇也,偶然笔健,不类琴挑。两首吟兰之草,许结同心;一枝及第之花,不堪回首。斯时也,两人之情,尚在若离若合之间。继而一语倾心,双方刺骨。我有孤栖之誓,卿有始终之言。从此帘外衣香,花间吟韵。春光别去,我不无写恨之诗;燕子飞来,卿亦有传情之作。
  斯时也,两人之情,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无如破镜难圆,断钗莫合。秋娘老矣,杜牧狂哉。名士沉沦太早,如许伤心,美人迟暮偏逢,空悲薄福。于是泪雨不晴,疑云渐起。情关一入,永无出梦之期;苦海同沉,不作回头之想。猝集恶魔,难免一误再误;痛挥冤泪,不知千行万行。
  斯时也,两人之情,虽在多误多疑之时,已入极至极深之境。无何榴火齐明,萍踪难驻。昔作他乡游子,今为客路骚人。一声珍重,万语叮咛。此后卿住空闺,我归故里。南浦魂销,只余草色;西楼梦断,不见玉容。伴此药炉茶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