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电道:“老叔妙技,弟常得领教,却未见兄长妙手,一发请教。”蒋公因道:“岑贤侄亦颇善射。”刘电道:“定是神妙了。”此时家人见说,早已将箭靶安放那把子上,两边挂着两盏小小红灯。搬出几张弓来,轻重不等,随意取用。当下厅上已摆下酒果,三人各取了一张弓、三枝箭。刘电再三不肯占先。蒋士奇因趱步离把有六七十步远近,搭箭开弓,扯得如满月一般,喝声“着”,只听呼的一声,正中红心,大家齐声喝彩。一边三箭,并无落空。刘电亦射了三箭,俱惯红心,无不喝彩。原来岑公子本精骑射,又经蒋公指点,虽不能开张硬弓,却颇精射法,因对刘电道:“小弟竟饮三觥,免得出丑。”刘电道:“何必过谦?”蒋士奇道:“这礼乐射御原是文人应习之事,射以观德,何必定以贯革力强?岑贤侄弓力稍轻,不能射远。”因叫家人将箭靶移近二十余步。岑公子说声:“见笑。”搭上箭,扯满弓,觑得亲切,呼的一箭,亦中红心。蒋公与刘电齐道声“好”,复发两箭,亦无虚发。岑公子道:“偶尔中的,真是见笑大方。”刘电道:“贤弟亦精于射矣!”当下又各射了数箭,总不落空,旁边众人都道:“若是这般射法,射到天明也没有酒吃了。”蒋士奇大笑道:“却说得是!”因吩咐将兵器、弓箭都收拾了,仍取酒到竹亭上来共饮。原来叔侄三人酒量俱宏,彼此谈论武艺,讲究兵法,不觉饮到月转亭西,露凉风冷,才回书房安歇。正是:
  不辞相对连宵话,因惜将归千里怀。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洒别泪征途重气谊叙情肠绣阁惜分离
  却说蒋士奇次日起来,同刘、岑二人到祠堂中,看匠人灰布才完,不得干燥,未上桐油。叔侄们在庄中无非演武谈文,以消永昼。不觉又过了数日,油气渐干。蒋士奇因见刘电归心甚急,到二十六日一同归家商议起身之事。蒋士奇计算:必须雇两辆大车,一辆装放灵柩,一辆与他兄妹坐;但长途之间,虽然兄妹无嫌,必得一妇女相伴才好。刘电意中亦想及此事:虽为兄妹,水陆长途,非一朝半日可到,毕竟得一老年妇人作伴才妥。却不知蒋公早已踌躇此事,这日进内与老母相商,蒋大娘子道:“不如叫大丫头送去。”老婆婆道:“碧莲粗蠢,途中服侍尽可去得,但都是个闺女,终究不便,必得有年纪的陪伴才好。”岑夫人道:“我这老仆妇闲住在此,不过叫他送了雪姑娘回去,就近先叫他回家倒好。”蒋士奇道:“此论甚好。且到大姊回时,我这里另着人服待。”当下计议已定,出来与刘电说知。刘电道:“最好,我送了妹子回去,就烦许伯转送这梅嫂回家是极便的了。”
  此时家中已叫裁工与雪姐做了一套上盖衣裙,又做了两套途中更换布素衣服,又与了梅氏一套绸子裙袄,又与刘电做了一套布素衣服并两付被褥。行囊俱已齐备,车已雇就,择定八月初一日起程。里面内眷俱有梯己送雪姐的衣饰并赏梅氏的物件。岑夫人梯己与了雪姐一枝凤钗、两个金戒指,又吩咐梅氏:“到家时,将我们离家后光景备细写一字雇人寄来,免我悬望。”苏小姐亦送了雪姐几样衣饰并鞋脚等件。姐妹们依依不舍,整夜说话,说到分离就哭泣起来,连岑夫人也陪了许多别泪。
  这七月却是个小尽。到了二十八日,刘电自备了两付祭礼前往祠堂,拜祭蒋氏宗亲并父亲灵柩,将祭物都给了庄户家眷。二十九日早,蒋士奇即吩咐将一辆车子打到祠堂,将灵柩装载停当,到初一日黑早从西门外穿到南关,与家眷车取齐起身。这日内外俱有饯行酒席,说不尽许多留连惜别的情况。席散后,蒋士奇取出白银三十两送刘电,以为路途费用,格外十两一封,以为奠敬。刘电道:“舟车之费,小侄自备,但长者之赐,实不敢辞。”岑公子亦送奠敬十两,刘电俱拜受了,因向岑秀道:“贤弟功名大事不可错过。此人明年秋间亦当限满去任,不足介意。愚兄服满后即到贤弟家中相访。”蒋士奇再三嘱托:“见过许公,即与我一信。”刘电应诺。此时诸事齐备,蒋士奇道:“今先着家人送二位贤侄竟到庄上住宿,明日凌晨即送灵车由西门外转到南关,我在家料理内眷车子起身,在南关取齐,庶不两边耽误。”刘电道:“老叔丈见得极是,小侄亦是这般想,省得两下照料不便。”此时日已过西,刘电先在厅前洒泪叩谢蒋公道:“老叔丈如天恩谊,不知何日得报万一?”蒋公道:“已成至戚,何必挂齿!”又与岑公子叩谢后,就同到内堂叩辞了内眷出来。蒋士奇遂吩咐家人同骑牲口送二位相公到庄院过宿,预将灵车收拾稳当,只等鸡鸣时就要起程。家人答应,骑牲口跟随刘、岑二位竟投庄上来。
  这夜他弟兄二人竟叙了一夜的话,不曾安寝。到得鸡声再唱,就料理起程。刘公子赏了家人、佃户两个封子。将及黎明,秋风瑟瑟,衣袂凉生,弟兄二人同家人各骑牲口,跟着灵车取路往南关来。
  且说这边蒋士奇家中,将一切行李物件料理周到,都安放在一处,又吩咐蒋贵先到南关,连夜备连桌便饭伺候。这夜,里边内眷们陪着雪姐叙话。雪姐对蒋老婆婆道:“可怜再世之人得蒙老婆婆与娘们待如骨肉,此恩此德生死不忘!今日拜别后,不知何日再得会面,想起